每 年 秋 天 ， 在 加 拿 大 卑 詩 省 都 有 數 以 百 萬 計 的 三 文 魚 沿 著 菲 莎 河 迅 流 而 上 ， 踏 上 那 血 和 淚 的 歸 途 。 尤 其 是 四 年 一 度 的 大 回 歸 ， 在 秋 風 和 落 葉 的 對 映 下 ， 更 形 成 了 悲 壯 的 自 然 生 態 奇 觀 ， 吸 引 著 數 以 萬 計 的 觀 光 客 及 關 心 大 自 然 生 命 的 人 士 ， 亦 觸 動 了 對 人 類 生 命 與 文 化 反 思 的 心 絃 。 這 歸 途 可 以 說 是 包 含 了 地 理 上 、 心 理 上 、 文 化 上 和 神 學 上 的 意 義 。 以 下 這 篇 由 三 文 魚 現 象 所 引 發 ， 以 三 文 魚 自 述 的 方 式 寫 的 感 想 文 字 或 許 也 代 表 了 許 多 邁 向 生 命 歸 途 的 旅 者 心 情 。

   　 　 自 由 逍 遙 在 蔚 藍 色 的 汪 洋 大 海 中 經 過 好 幾 年 ， 早 已 適 應 了 那 兒 的 生 活 ， 在 大 洋 中 幾 乎 已 迷 失 了 自 己 ， 在 眾 多 的 魚 餌 魚 網 魚 鉤 的 夾 縫 間 僥 倖 地 生 存 著 。 不 知 從 那 一 天 開 始 ， 那 回 歸 的 召 命 在 生 命 的 深 處 湧 起 ， 愈 來 愈 沉 重 地 催 迫 著 要 踏 上 歸 途 。 前 路 一 點 也 不 清 晰 ， 你 若 問 為 何 而 奮 鬥 ， 一 時 也 不 能 說 清 ， 召 命 卻 是 如 此 深 重 地 推 動 著 生 之 毅 力 ， 向 著 艱 辛 的 前 路 奮 進 。

　 　 順 著 那 冥 冥 中 的 感 召 ， 越 過 汪 洋 大 海 ， 終 於 來 到 了 似 曾 相 識 的 菲 莎 河 口 。 那 兒 原 是 清 新 的 江 流 ， 經 過 幾 許 風 雨 ， 如 今 已 受 盡 各 種 污 染 ， 令 那 本 已 坎 坷 的 前 路 更 加 難 行 。 那 看 似 平 靜 的 河 口 ， 卻 佈 滿 了 無 形 的 危 機 陷 阱 ， 驚 險 萬 分 地 ， 不 知 不 覺 已 來 到 了 內 陸 ， 還 要 面 對 那 張 牙 舞 爪 的 漁 人 和 野 獸 ， 江 流 也 越 來 越 急 。 越 過 了 「 希 望 之 城 」 (Hope) ， 與 千 駒 奔 騰 的 洪 瀑 搏 鬥 下 ， 衝 破 了 最 兇 暴 的 「 地 獄 門 」 (Hells Gate) 。 這 時 全 身 已 呈 血 紅 ， 這 絕 非 對 那 一 種 主 義 的 認 同 ， 只 因 召 命 太 沉 重 ， 神 聖 生 命 的 血 液 已 從 心 臟 流 遍 了 全 身 ， 那 內 在 的 使 命 感 已 不 能 再 壓 抑 ， 不 能 再 含 蓄 。

　 　 好 不 容 易 ， 千 山 萬 水 間 ， 回 到 了 出 生 地 ， 也 就 是 先 祖 發 源 地 ， 舉 頭 一 看 路 標 上 寫 著 “ 亞 當 河 ” (Adams River) ， 這 名 字 似 乎 在 述 說 著 歷 代 生 命 掙 扎 的 因 由 ， 人 性 的 問 題 原 來 是 歷 史 困 局 的 根 源 。 此 時 已 是 遍 體 鱗 傷 ， 正 是 生 命 最 神 聖 的 時 刻 ， 為 了 下 一 代 的 繁 衍 ， 以 身 擊 石 ， 掘 窠 下 卵 。 就 是 此 刻 ， 仍 要 面 對 同 伴 的 忌 妒 和 傷 害 ， 惟 有 忍 痛 保 護 那 帶 著 血 淚 所 下 的 卵 ， 期 望 會 順 利 地 孵 化 出 更 堅 強 的 下 一 代 。

　 　 總 算 完 成 了 回 歸 的 使 命 ， 這 時 也 是 告 別 此 世 的 時 候 了 ， 這 身 軀 化 成 了 生 態 繁 延 的 營 養 素 。

就 如 這 千 萬 的 回 歸 者 ， 下 一 代 又 是 以 孤 兒 的 身 份 來 到 這 世 界 ， 生 命 的 道 途 並 不 會 比 以 前 更 容 易 。 秋 風 和 落 葉 相 映 照 ， 寒 冬 既 將 來 臨 ， 生 命 卻 依 然 是 神 聖 的 ， 奮 鬥 還 是 悲 壯 的 。 透 過 信 心 的 眼 眸 ， 明 春 依 然 燦 爛 。

　 　 生 命 神 聖 的 感 召 ， 總 是 帶 著 無 可 避 免 的 悲 劇 性 因 子 ， 歸 途 總 是 血 和 淚 的 逆 旅 ， 死 而 後 生 似 乎 是 生 命 的 必 然 ， 縱 是 如 此 ， 也 是 無 怨 也 無 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