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 起 來 真 是 十 分 「 落 後 」 ， 我 家 沒 有 洗 碗 機 。
多 年 前 搬 進 這 屋 子 的 時 候 ， ? 房 是 設 有 洗 碗 機 的 ， 後 來 換 廚 櫃 的 時 候 ， 覺 得 一 部 不 常 用 的 洗 碗 機 將 會 佔 去 這 個 小 廚 房 很 多 空 間 ， 便 取 消 了 這 個 每 家 必 備 的 裝 置 。
別 無 選 擇 ， 我 們 家 的 碗 碟 是 要 用 人 手 洗 的 。
洗 碗 其 實 並 不 是 一 件 難 事 。 簡 簡 單 單 一 頓 飯 用 的 食 具 其 實 也 不 太 多 。 每 隻 碗 碟 用 洗 液 擦 過 ， 用 清 水 沖 洗 後 抹 乾 或 放 在 一 旁 晾 乾 便 完 成 程 序 了 。
不 過 ， 只 要 有 人 的 地 方 ， 任 何 簡 單 的 程 序 都 會 無 端 變 得 複 雜 。 甚 至 有 幾 個 兒 女 的 小 家 庭 也 不 例 外 。 凡 事 幾 乎 都 不 會 按 自 己 心 目 中 「 想 當 然 」 的 理 想 去 按 部 就 班 地 發 生 的 。
叫 人 心 勞 氣 燥 的 ， 豈 不 就 是 日 常 生 活 裏 那 種 種 「 萬 事 不 如 意 」 、 「 心 想 事 不 成 」 嗎 ?!
早 年 曾 經 有 一 段 經 常 為 了 刀 叉 碗 碟 之 類 的 事 大 動 肝 火 的 日 子 ：
真 不 明 白 孩 子 們 為 什 麼 每 次 吃 東 西 喝 飲 料 一 定 要 取 用 一 件 乾 淨 的 器 皿 ， 用 後 就 隨 處 順 手 一 放 ， 書 桌 上 ， 電 腦 旁 ， 鋼 琴 頂 ， 電 視 前 ， 窗 台 上 ， 書 架 中 … … ， 只 要 是 有 平 面 的 地 方 都 有 機 會 找 到 使 用 過 的 髒 杯 髒 碟 。 不 但 做 來 做 去 都 做 不 完 那 繁 瑣 的 家 務 ， 每 次 洗 碗 前 還 必 須 先 到 處 尋 找 食 具 ， 身 為 主 婦 的 當 然 免 不 了 一 邊 做 一 邊 大 聲 埋 怨 ： 「 你 們 這 些 人 是 怎 麼 搞 的 ？ 說 過 多 少 次 了 ， 叫 你 們 吃 完 東 西 就 把 杯 碗 放 進 廚 房 洗 盆 中 ， 你 們 的 耳 朵 都 生 到 哪 裡 去 啦 ?! … … 」
常 常 孩 子 放 學 還 帶 幾 個 同 學 回 來 ， 那 擠 在 冰 櫃 前 鬧 哄 哄 的 場 面 就 更 熱 鬧 了 。 於 是 ， 小 朋 友 回 家 之 後 ， 在 我 們 家 是 更 多 散 落 各 處 的 髒 杯 髒 碟 。 不 用 說 ， 從 那 按 工 作 量 而 升 高 的 聲 量 ， 就 可 以 得 知 當 媽 媽 的 對 這 些 額 外 附 加 的 工 作 是 多 麼 不 滿 。
可 是 不 管 我 把 聲 量 提 得 多 高 ， 埋 怨 的 內 容 多 麼 成 理 ， 得 到 的 反 應 ， 通 常 是 不 敢 或 不 願 回 嘴 的 孩 子 們 用 力 關 上 房 門 那 砰 砰 澎 澎 的 抗 議 。
終 於 ， 有 一 天 我 問 自 己 ︰ 「 一 天 到 晚 為 了 這 些 杯 子 碟 子 而 弄 得 一 家 人 精 神 緊 張 ， 值 得 嗎 ？ 」
既 然 我 沒 有 辦 法 去 改 變 別 人 ， 那 就 改 變 我 自 己 吧 ！ 很 明 顯 這 嘮 嘮 叨 叨 的 埋 怨 沒 有 效 ， 那 何 必 繼 續 這 件 勞 氣 傷 神 的 舉 動 呢 ？
一 想 通 了 這 點 ， 便 開 始 學 ? 做 家 務 時 只 動 手 不 動 口 。 孩 子 們 的 耳 根 清 靜 了 ， 也 就 少 了 那 些 砰 砰 澎 澎 的 關 門 聲 。 我 既 然 不 必 費 勁 去 生 氣 嘮 嘮 叨 叨 埋 怨 ， 洗 同 樣 的 碗 碟 ， 工 作 量 卻 彷 彿 輕 省 了 一 半 ！
當 時 覺 得 自 己 真 是 大 領 悟 了 ： 既 然 是 一 定 要 做 的 份 內 事 ， 埋 怨 也 要 做 ， 不 埋 怨 也 要 做 ， 何 必 那 麼 傻 ， 花 精 神 去 做 那 多 餘 又 沒 有 建 設 性 的 「 埋 怨 」 的 部 分 ？ 我 多 麼 慶 幸 我 有 這 個 自 省 的 機 會 ， 去 發 現 自 己 毛 病 的 所 在 ， 而 且 隨 之 以 「 悔 改 」 的 行 動 ， 得 以 換 來 之 後 家 中 的 和 和 氣 氣 ， 沒 有 吵 鬧 怪 責 的 日 子 。
漸 漸 ， 孩 子 長 大 逐 個 逐 個 離 巢 了 ， 只 剩 下 仍 在 唸 書 的 老 三 仍 在 家 裏 住 ， 須 要 檢 拾 去 洗 的 杯 碟 少 了 很 多 。 總 有 一 天 ， 連 這 個 小 女 兒 也 搬 出 去 獨 立 生 活 時 ， 我 便 完 全 不 必 再 做 這 些 工 序 了 。
這 意 味 ? ， 當 沒 有 人 加 添 我 的 家 務 時 ， 也 將 會 是 我 獨 自 一 個 人 住 在 這 空 巢 的 日 子 。
突 然 ， 檢 拾 這 散 落 在 電 腦 旁 、 書 桌 上 的 髒 杯 、 髒 碟 ， 一 下 子 變 得 如 此 親 切 溫 馨 ： 是 因 為 有 家 人 ， 所 以 才 需 要 我 的 檢 拾 和 清 洗 。 有 須 為 家 人 效 勞 ， 本 身 是 一 種 福 氣 ， 表 示 存 在 ? 一 種 相 互 依 賴 與 需 要 的 關 係 。
可 以 說 現 在 我 的 體 會 又 比 以 前 更 上 一 層 樓 了 ： 我 是 懷 ? 喜 悅 去 洗 碗 碟 的 。 髒 碗 髒 碟 愈 多 ， 即 是 一 起 吃 飯 的 人 愈 多 。 看 ? 那 堆 在 廚 房 洗 盆 中 滿 滿 待 洗 的 髒 碗 碟 ， 我 就 禁 不 住 有 一 種 很 幸 福 很 滿 足 的 感 覺 。
常 常 在 洗 碗 的 時 候 會 想 ： 要 是 早 十 多 廿 年 前 能 參 悟 出 這 個 道 理 多 好 ！ 埋 怨 ? 去 做 一 件 事 與 喜 盈 盈 的 去 做 這 同 一 件 事 ， 是 浪 費 生 活 與 充 實 生 活 的 天 壤 之 別 哪 ！ 不 過 ， 既 然 神 在 每 一 個 願 意 接 受 祂 灌 注 的 心 都 有 祂 計 劃 的 「 凡 事 都 有 定 期 ， 天 下 萬 物 都 有 定 時 」 （ 傳 道 書 三 章 一 節 ） ， 且 能 夠 得 到 如 此 恩 典 ， 在 人 到 中 年 時 得 以 悟 通 這 一 點 ， 也 算 是 屬 於 「 遲 得 到 總 好 過 不 得 到 」 的 那 批 幸 運 兒 吧 ！
你 一 定 已 經 看 出 來 我 並 非 一 個 十 全 十 美 的 媽 媽 ， 我 沒 有 把 孩 子 從 小 就 培 養 出 勤 快 整 潔 的 良 好 習 慣 。 的 確 ， 我 自 己 本 來 就 是 粗 枝 大 葉 馬 虎 約 略 的 個 性 ， 又 怎 能 授 予 孩 子 一 些 我 並 沒 有 的 東 西 呢 ？ 他 們 如 今 長 成 有 良 知 有 分 寸 有 自 信 有 隨 和 的 平 平 凡 凡 人 ， 我 這 個 當 媽 媽 的 就 已 經 覺 得 相 當 「 完 成 任 務 」 了 ！
不 時 回 家 來 的 孩 子 ， 通 常 會 在 飯 後 一 邊 聊 天 一 邊 順 手 就 把 碗 碟 洗 了 。 看 ? 他 們 站 在 廚 房 洗 盆 前 的 身 影 ， 對 我 而 言 ， 簡 直 就 是 屬 於 「 超 額 完 成 」 般 的 心 滿 意 足 。
若 果 能 夠 喜 喜 樂 樂 的 洗 一 輩 子 碗 碟 ， 也 就 不 枉 此 生 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