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 感 交 集 隔 岸 看 回 歸

傅 保 羅

    「 簾 外 雨 潺 潺 , 春 意 闌 珊 , 羅 衾 不 耐 五 更 寒 , 夢 裡 不 知 身 是 客 , 一 響 貪 歡 。 獨 自 莫 憑 欄 , 無 限 江 山 , 別 時 容 易 見 時 難 , 流 水 落 花 春 去 也 , 天 上 人 間 ! 」

    這 一 首 南 唐 李 後 主 所 作 的 「 浪 淘 沙 」 , 是 流 傳 至 今 的 絕 妙 好 詞 , 一 些 中 學 甚 至 大 學 國 文 教 科 書 都 曾 採 用 它 。 可 惜 末 代 港 督 彭 定 康 先 生 缺 乏 中 文 根 底 , 否 則 , 他 在 七 月 一 日 零 時 五 十 分 , 當 不 列 顛 尼 亞 號 皇 家 遊 艇 載 著 他 和 家 人 離 開 香 港 時 , 必 定 懷 著 李 後 主 一 般 的 落 寞 心 境 。 因 為 , 「 別 時 容 易 見 時 難 」 , 今 後 他 是 否 有 機 會 重 臨 他 所 管 治 過 五 年 的 香 港 , 的 確 是 一 個 疑 問 。

    我 們 居 住 在 加 拿 大 的 香 港 移 民 , 從 電 視 上 看 到 彭 定 康 走 上 不 列 顛 尼 亞 號 甲 板 時 , 回 首 向 碼 頭 上 向 他 送 行 的 人 群 揮 手 , 臉 色 凝 重 的 他 仍 強 自 露 出 笑 容 , 然 後 安 慰 他 的 兩 個 滿 面 淚 痕 的 千 金 。 他 們 三 人 隨 即 走 進 船 艙 , 那 一 場 面 非 常 傷 感 , 令 人 難 以 遂 意 。

    彭 定 康 較 早 時 , 離 開 港 督 府 , 接 受 降 下 的 英 國 國 旗 時 , 也 有 一 次 道 別 儀 式 。 那 時 , 天 下 大 雨 , 彭 定 康 與 督 轅 的 員 工 一 一 握 別 或 擁 抱 , 有 些 女 士 們 忍 不 住 哭 了 , 「 肥 彭 」 也 不 停 用 手 抹 臉 上 的 雨 水 ─ ─ 或 者 是 淚 水 。 在 督 轅 附 近 的 街 道 上 , 站 著 數 以 百 計 的 市 民 , 眼 見 「 肥 彭 」 的 座 駕 車 載 著 他 最 後 一 次 離 開 他 的 官 邸 時 , 他 們 既 熱 情 又 黯 然 神 傷 地 向 他 揮 手 道 別 。 這 些 市 民 可 能 以 後 再 也 見 不 到 這 位 十 分 民 主 , 平 易 近 人 的 末 代 港 督 了 。 在 英 軍 儀 仗 隊 奏 著 「 驪 歌 」 聲 中 , 「 肥 彭 」 座 駕 車 緩 慢 地 駛 往 中 區 。

    彭 定 康 在 他 告 別 的 演 辭 中 , 有 一 句 話 頗 有 感 染 力 。 他 說 : 「 我 是 香 港 第 二 十 八 任 總 督 , 也 是 最 後 一 任 總 督 。 我 與 以 往 的 二 十 七 任 總 督 一 樣 , 就 是 離 任 時 , 仍 然 將 整 個 香 港 放 在 心 版 上 。 … … 今 後 , 香 港 將 由 你 們 自 己 管 治 了 , 這 是 一 項 事 實 , 也 是 不 能 改 變 的 命 運 ! 」

    語 重 心 長 的 「 肥 彭 」 , 最 後 一 句 話 「 不 能 改 變 的 命 運 」 , 真 是 可 圈 可 點 , 暗 示 港 人 的 命 運 要 靠 自 己 來 掌 握 。

    香 港 回 歸 , 中 國 行 使 主 權 , 的 確 是 十 二 億 中 國 人 民 的 大 喜 事 。 但 是 , 中 方 處 處 以 征 服 者 的 高 姿 態 行 動 及 發 表 談 話 , 反 而 使 得 稍 有 良 知 的 人 , 都 對 低 姿 態 的 一 方 表 示 同 情 。

    數 千 名 「 威 武 之 師 , 文 明 之 師 」 的 「 解 放 軍 」 , 從 海 陸 空 三 處 浩 浩 蕩 蕩 進 入 香 港 , 給 六 百 萬 香 港 市 民 心 理 上 造 成 極 大 的 威 脅 。 彭 定 康 和 美 國 國 務 卿 奧 爾 布 賴 特 都 指 出 , 中 方 此 舉 有 很 壞 的 影 響 。

    在 移 交 典 禮 上 , 皇 儲 查 理 斯 的 演 辭 既 得 體 又 不 卑 不 亢 。 他 說 「 香 港 在 英 國 管 理 的 一 百 五 十 多 年 期 間 , 由 於 香 港 人 民 勤 奮 的 緣 故 , 才 有 今 天 輝 煌 的 成 就 。 今 天 我 們 預 祝 這 項 成 果 能 延 續 」 ( 大 意 如 此 ) 。 皇 儲 用 Administration( 管 理 ) 這 個 字 眼 代 替 了 統 治 ( Rule) , 的 確 令 人 激 賞 演 辭 提 刀 人 的 心 思 縝 密 。 皇 儲 在 結 束 時 強 調 說 , 他 代 表 女 皇 陛 下 表 示 對 香 港 人 民 有 衷 心 的 欽 佩 及 摯 愛 ( 英 文 是 Admiration及 Affection) , 不 知 有 多 少 香 港 人 聽 了 有 所 感 動 呢 ?

    英 國 政 治 人 物 向 來 對 突 發 事 故 保 持 冷 靜 態 度 , 何 況 香 港 主 權 移 交 是 香 港 無 法 改 變 的 事 實 , 他 們 早 就 有 了 心 理 準 備 。 在 加 拿 大 國 慶 日 , 也 是 香 港 回 歸 的 那 天 , 英 女 皇 伉 儷 在 渥 太 華 國 會 山 , 與 總 理 克 里 田 共 渡 加 拿 大 立 國 一 百 三 十 年 的 慶 典 , 與 手 揮 楓 葉 旗 的 千 百 個 群 眾 言 笑 晏 晏 , 好 像 英 國 把 香 港 主 權 移 交 給 中 國 這 件 事 根 本 沒 有 發 生 過 。

    那 邊 廂 的 中 方 領 導 人 , 表 現 得 未 免 咄 咄 迫 人 。 中 國 國 家 主 席 江 澤 民 在 英 國 國 旗 降 下 , 五 星 旗 昇 起 後 , 發 表 談 話 時 , 內 容 黨 八 股 味 道 十 分 濃 厚 , 殺 氣 騰 騰 。 外 省 文 人 對 一 些 京 劇 演 員 在 台 上 有 過 火 的 表 現 時 , 筆 下 常 用 「 大 洒 狗 血 」 來 形 容 他 們 。 江 核 心 六 月 卅 日 那 晚 的 演 講 詞 , 好 像 左 派 文 藝 打 手 , 四 人 幫 時 代 姚 文 元 所 撰 寫 的 那 麼 「 大 洒 狗 血 」 。

    江 核 心 在 回 歸 晚 宴 的 演 辭 中 , 三 番 五 次 提 到 鴉 片 戰 爭 , 這 未 免 有 些 那 個 。 中 國 有 句 俗 語 說 「 得 饒 人 處 且 饒 人 」 , 何 必 有 風 駛 盡 裡 呢 ?

    香 港 回 歸 後 , 雖 然 有 七 大 工 業 國 監 視 特 區 政 府 是 否 遵 守 諾 言 , 實 踐 「 一 國 兩 制 」 , 香 港 的 六 百 萬 市 民 可 繼 續 享 有 以 往 的 生 活 方 式 和 自 由 , 例 如 言 論 自 由 , 新 聞 自 由 及 集 會 自 由 等 , 但 是 , 中 國 向 來 對 西 方 的 監 察 置 之 不 理 , 認 為 他 們 是 「 粗 暴 地 干 涉 中 國 內 政 」 。 大 部 份 香 港 居 民 對 北 京 操 縱 的 特 區 政 府 沒 有 多 大 信 心 , 他 們 對 回 歸 的 心 情 是 憂 喜 參 半 。

    我 們 作 為 基 督 徒 的 , 只 有 虔 誠 祈 禱 , 特 區 政 府 能 給 予 香 港 的 弟 兄 姊 妹 有 聚 會 的 自 由 , 傳 道 人 有 傳 福 音 的 自 由 。

    香 港 特 區 政 府 剛 成 立 , 我 們 衷 心 祝 禱 特 首 董 建 華 先 生 在 未 來 的 日 子 裡 , 能 夠 帶 領 香 港 進 入 更 安 定 繁 榮 的 領 域 , 居 民 有 江 主 席 在 演 辭 中 指 出 的 「 享 有 各 項 權 利 和 自 由 , 在 法 律 面 前 人 人 平 等 , … … 逐 步 改 善 適 合 香 港 實 際 情 況 的 民 主 制 度 … … 」 。 否 則 , 香 港 居 民 除 了 「 馬 照 跑 、 舞 照 跳 、 股 照 炒 」 之 外 , 相 信 他 們 仍 會 大 批 地 「 民 」 照 「 移 」 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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