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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河殤」到「神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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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愛程整理
從一名解放軍出身的共產黨員，到激烈的「民主鬥士」，再到虔誠的基督徒和傳道人；從信仰共產主義到人本主義哲學，再到堅定不移的信仰上帝；從感覺上「得了天空，失了大地」，到「失了大地，得了天空」；從「河殤」到「神州」，遠志明心路歷程的巨大轉變，中間跨度之大令人驚異。 由中國大陸八十年代末轟動一時的電視紀錄片「河殤」撰搞人之一遠志明擔任總編導的電視系列片「神州」，近期已在紐約首映，溫哥華首映式亦於6月24日在聖道堂舉行。這是一部從中國五千年信仰歷程﹐反思中國文化思想史的大型電視系列片。 「神州」由美國神州傳播公司投資拍攝，是「一部凝聚著上帝愛、民族魂、赤子心的巨片」，是遠志明本人在八九年「六四」後流亡海外十年多來，對東西方文化的深刻研究與反思，據此他完成「神州懺悔錄」一書。「神州」則是根據「神州懺悔錄」改編而成，共分七集，包括「尋根」、「背叛」、「大沉淪」、「道光」、「西天」、「火鳳凰」和「蔚藍色」。 「神州」一片仍採用「河殤」夾敘夾議的方式，解說詞也沿襲了「河殤」的風格，配以專家學者和歷史人物採訪，如張學良、柏楊和余英時等，並穿插大量歷史文獻和背景資料，剖析五千年中國文化、歷史。最後一集「蔚藍色」，展現了中共奪取政權五十年來的慘痛教訓﹐今日深藏的危機和出路，其結論是：「一個不敬天、不順道、不認罪、不懺悔的民族，一個不能長治久安的民族，一時富足了又怎麼樣？漢朝、唐朝、宋朝、清朝，都富足過，不是很快就被腐敗、專制、內鬥、戰亂給毀了嗎？中國歷史的死結，遠遠沒有解開。」 遠志明說，一九八八年他參與撰寫「河殤」最後一集，名字就叫「蔚藍色」，當時他由蔚藍色想到的是大海，純潔遼闊，與渾濁狹窄的黃河形成鮮明對照，象徵著民主與專制的巨大分野，預示著中國終將走向世界、融入大海。「一九八九年我來到了夢中的西方--蔚藍色，不到兩年，我發現蔚藍色並不是大海的本色，而是晴朗的天空用蔚藍色擁抱著她。」遠志明頓悟，西方文明的基石是基督教文明，人人都有不可剝奪的尊貴，也都有根深蒂固的罪性。 遠志明於一九九一年四月受洗成為基督徒，此後潛心研究基督教，並與中國的老子思想進行比較，「在浩瀚神光下，才看見神州原是神之州，一個原本來自神、長久背叛神、苦苦尋求神、必將歸回神的神州」。他指出，「神州」系列電視片就是要「讓異像化作影像，讓神光照亮神州，讓歷史成為信史」。 遠志明祖籍河北，一九五五年一月十六日生於中國北京，七歲那年隨父母回到河北農村祖父母身邊，在家鄉讀到中學，參軍回北京當警衛兵，很快加入中國共產黨，先後晉升排長、副政治指導員、師政治部副營職幹事。自一九八二年起，他先後在「人民日報」、「中國社會科學」等報刊發表政論和學術文章。一九八四年，考上中國人民大學哲學系碩士研究生，一九八六年，轉為博士研究生。 一九八七年，他參加了電視政論片「河殤」的撰稿，此片引起強烈反響。一九八九年，在春夏之交的民主學潮中，他參與起草並到中南海中共中央駐地，親手遞交了七十位著名知識分子致北京當局的公開信，參與發起組織了「北京知識界聯合會」和知識分子大遊行，簽署了「五．一六聲明」和「五．一七宣言」等文件。 「六四」事件後，遠志明被開除黨籍校籍，遭中共通緝，四處躲藏。背負著錐心的傷痛，帶著「六四」的血漿和肉泥，遠志明踏上逃亡之途。輾轉香港，逃抵法國，耳畔迴響的是悽厲刺耳的槍聲，眼前掠過的是一具具血淋淋的屍體，一灘灘血漿，一張張被痛苦扭曲的淚臉，他寫下一首小詩：「惡夢何日醒，孤鴻幾時歸？悄然一滴淚，念煞故鄉人！」後來，惡夢漸醒，卻又墜入思鄉夢，幾乎夜夜夢見置身北京或河北老家。 遠志明的妻子劉麗莉，一九九一年九月偕女兒遠帆抵美與他團聚，初期海外生活重新調適不宜，婚姻幾乎出現危機，遠志明認為是信仰挽救了他們一家。劉麗莉一九九三年也受洗成為基督徒，遠志明現身說法證道，成了一個廣受歡迎的傳道人，他的有關宗教信仰的著作和講道錄音帶、錄像帶在華人社會廣泛傳播，他參與編輯基督教刊物「海外校園」，向在美國的大陸知識分子傳福音，頗具影響力。 遠志明說，中國人需要歷史的懺悔，而不僅僅是反省，因反省來自理性，懺悔則發自良知。唯有良知，才能使人活得有尊嚴，有自由，給人一顆純潔、寧靜、充實的心靈。中國人的良知可以被壓抑扭曲，但人的良知不能被泯滅。喚起中國人的良知，是建設一個民主中國的重要內容，也是海內外民運人士要捫心自省的。 經過海外生活的思索反省，遠志明「在天光下重新漫遊中國歷史，重新發現中國歷史的神聖意義，重新確認中國人的尊嚴和價值所在」，他先完成了對老子與聖經的研究，發現「以上帝之光破讀老子」，對於「以道觀之」﹐解讀整個中國歷史非常重要，隨即他投入上帝與中國的研究，完成「神州懺悔錄」一書。他說：「本書不是評價，也不是反省，乃是一聲痛苦的懺悔。」 同為虔誠基督徒的香港學者梁燕城評論說：「這本書穿越五千年，以對上天的懺悔，向大地的深情，訴說中華民族文化古遠的光輝，及長流中犯下的種種罪惡，並帶著堅貞的愛心，深沉的悔悟，去思考中國的古往今來，不但深入淺出，且流露遠志明弟兄特有的智慧和悲情，是不可多得的反思著作。」 在「神州懺悔錄」一書的基礎上，遠志明興起繼「河殤」後，改編此書拍攝電視系列片「神州」的念頭，獲得來自台灣的基督徒企業家謝文杰的全力支持，雖然他與遠志明的出身背景截然不同，但基於共同的宗教信仰，他從高科技電腦行業走出來，成立「神州傳播公司」，全副身心投資拍攝「神州」電視系列片。 謝文杰指出，中國人需要懺悔，他投資此片，是想借此與華人同胞一起，好好反省並改變一些觀念和想法，中國人若不從狹隘民族主義的束縛中解脫出來，認真面對自己的問題，只是一古腦兒將所有問題都歸咎西方列強、鴉片戰爭，廿一世紀對中國人也不會是一個太好的世紀。他說，只要這部影片能讓中國人更深入緊迫地反省問題，即使出錢出力，「再大的奉獻也值得」。
(第82期，2000年7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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