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 習 堅 持 和 忍 耐 的 功 課
魏 劉 國 晶
往 往 ， 不 時 用 來 舉 例 提 點 警 惕 自 己 的 ， 通 常 不 是 什 麼 偉 大 道 理 ， 反 而 許 多 是 以 前 發 生 的 很 不 經 意 的 生 活 小 事 ：
多 年 前 的 一 次 閒 談 中 ， 友 人 提 到 她 認 識 的 朋 友 的 一 個 兒 子 。 這 個 五 六 歲 左 右 的 小 男 孩 ， 每 次 去 逛 街 ， 一 定 要 進 去 玩 具 店 。 但 每 次 進 玩 具 店 ， 他 一 定 會 大 發 脾 氣 ， 躺 在 地 上 又 哭 又 鬧 的 不 肯 起 來 ， 怎 麼 哄 都 沒 有 用 ， 家 人 拿 他 一 點 辦 法 都 沒 有 ， 為 什 麼 呢 ？ 原 因 是 他 的 家 境 十 分 富 裕 ， 因 此 玩 具 店 裏 面 所 有 的 玩 具 ， 他 都 已 經 擁 有 了 。 「 沒 有 新 的 玩 意 兒 可 以 購 買 」 ， 居 然 可 以 致 令 他 產 生 如 此 沮 喪 的 挫 敗 感 和 忿 怒 ， 真 是 十 分 別 開 生 面 的 理 由 。
對 我 ， 這 件 事 聽 得 十 分 合 時 。 因 為 當 時 我 們 是 年 青 的 父 母 ， 孩 子 仍 小 。 很 幸 運 ， 父 母 和 孩 子 雙 方 面 都 仍 有 可 以 被 塑 造 的 可 能 性 。
大 約 就 在 那 陣 子 吧 ， 「 椰 菜 娃 娃 」 開 始 流 行 了 。 這 種 據 製 造 商 宣 傳 說 每 一 個 都 很 獨 特 的 洋 娃 娃 ， 瘋 魔 了 整 個 北 美 洲 的 小 孩 子 。 孝 順 的 父 母 都 夙 夜 輪 候 等 店 舖 開 門 去 搶 購 ， 唯 恐 自 己 的 孩 子 手 上 沒 有 一 個 「 椰 菜 娃 娃 」 ， 便 會 產 生 自 卑 感 。
幾 歲 大 的 女 兒 ， 看 到 小 朋 友 們 都 人 手 一 個 ， 當 然 也 要 求 父 母 給 她 買 一 個 。 我 們 夫 婦 倆 商 量 過 之 後 的 𢶣 定 是 ： 不 買 。 我 們 覺 得 ， 在 北 美 洲 的 生 活 物 質 太 豐 富 ， 難 得 有 機 會 教 育 孩 子 什 麼 叫 “ 缺 乏 ” ， 好 不 容 易 碰 上 這 一 個 機 會 ， 於 是 ， 就 利 用 這 一 個 「 人 人 都 有 ， 非 有 不 可 ， 不 能 沒 有 」 的 熱 潮 ， 教 育 我 們 幾 歲 大 的 女 兒 「 就 算 沒 有 了 人 人 都 認 為 非 擁 有 不 可 的 玩 意 兒 ， 日 子 不 會 就 過 不 下 去 的 」 。
那 段 日 子 ， 我 們 也 很 難 受 。 尤 其 是 當 父 母 看 到 孩 子 眼 中 那 渴 求 的 目 光 ， 你 可 以 想 像 要 多 麼 忍 心 才 能 說 出 一 句 「 不 」 字 。 其 中 最 難 受 的 恐 怕 是 祖 母 了 。 她 背 地 裏 向 我 咕 嘀 了 好 幾 次 ： 「 唉 呀 ， 你 看 她 想 要 想 得 那 個 樣 子 ， 就 買 一 個 給 她 嘛 ！ 」 還 好 ， 在 孫 女 面 前 祖 母 是 幫 著 維 持 規 矩 的 ： 「 爸 爸 媽 媽 說 現 在 不 買 。 」
就 這 樣 熬 了 好 幾 個 月 。 在 幾 歲 大 的 小 孩 心 中 ， 幾 個 月 大 抵 是 一 段 長 得 不 得 的 歲 月 吧 ？ 當 她 拆 開 聖 誕 禮 物 看 到 那 期 盼 已 久 的 「 椰 菜 娃 娃 」 時 的 表 情 ， 那 一 臉 狂 喜 燦 爛 的 笑 容 ， 仍 然 是 我 心 中 珍 藏 的 畫 面 其 中 之 一 幅 。
當 然 ， 女 兒 也 和 其 他 小 孩 子 一 樣 ， 沒 有 多 久 便 對 「 椰 菜 娃 娃 」 失 去 了 興 趣 。 沒 料 到 的 是 ， 我 們 後 來 津 津 樂 道 的 ， 反 倒 是 她 「 得 不 到 」 的 那 深 刻 經 驗 。 女 兒 學 懂 了 一 樣 功 課 ： 「 人 人 都 認 為 非 要 不 可 的 東 西 ， 原 來 並 不 一 定 是 非 要 不 可 的 。 擁 有 了 之 後 便 不 覺 得 特 別 珍 惜 了 。 」
她 十 七 歲 生 日 後 的 幾 天 ， 她 寫 了 一 張 謝 卡 給 我 ： 「 媽 媽 ， 謝 謝 您 送 給 我 的 生 日 派 對 ， 由 心 底 的 感 謝 ！ 」 有 些 事 ， 是 不 可 以 「 等 遲 些 再 做 無 妨 」 的 。 此 如 說 ， 她 一 生 就 只 有 那 麼 一 次 十 七 歲 的 生 日 ， 她 想 讌 請 她 所 有 的 朋 友 ， 這 次 當 媽 媽 的 就 不 會 說 ： 「 不 」 去 教 她 學 習 何 謂 匱 乏 ， 反 倒 是 鼎 力 支 持 ， 盡 量 使 她 這 一 個 生 日 過 得 完 美 無 缺 。
想 想 ， 我 們 自 己 不 也 是 在 天 父 容 許 的 匱 乏 中 學 習 堅 持 和 忍 耐 的 功 課 ， 在 祂 賜 予 的 豐 富 中 享 受 被 照 拂 的 愛 護 嗎 ？
算 起 來 ， 友 人 的 朋 友 那 個 把 「 一 無 匱 乏 」 當 作 缺 憾 的 小 男 孩 ， 現 在 應 該 將 近 三 十 歲 了 。 不 知 道 這 一 個 被 過 度 縱 容 的 ， 從 來 不 曉 得 「 不 」 為 何 物 的 小 孩 子 ， 長 大 會 成 為 一 個 怎 樣 品 格 的 成 人 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