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愛心
從瘋人院到堡壘
梁曹娟華
八 月 長 週 末 與 家 人 到 卑 詩 內 陸 小 鎮 渡 假 ， 因 為 沒 有 預 定 房 間 ， 結 果 跑 了 幾 間 湖 邊 旅 館 ， 也 沒 有 空 房 出 租 ， 後 來 驅 車 往 東 行 ， 到 了 Peachland， 終 於 找 到 一 間 Bed and Breakfast的 旅 館 ， 房 間 一 百 八 十 度 面 向 平 靜 如 波 的 奧 納 根 湖 ， 房 間 景 緻 一 流 ， 惜 沒 有 太 多 私 隱 ， 因 為 房 間 是 從 一 個 大 客 廳 分 割 而 成 ， 主 人 在 客 廳 談 電 話 ， 我 們 完 全 聽 得 清 清 楚 楚 。
廳 內 放 置 一 本 小 書 「 從 瘋 人 院 到 堡 壘 － 埃 菍 哈 瑪 （ Eddy Haymour） 的 故 事 」 ， 原 來 哈 瑪 就 是 我 們 住 的 堡 壘 旅 館 的 主 人 。 當 第 二 天 結 賬 離 開 之 時 ， 我 們 詢 問 哈 瑪 有 關 他 的 故 事 ， 哈 瑪 即 席 簽 名 贈 送 他 的 書 給 我 們 。
哈 瑪 是 一 個 中 東 黎 巴 嫩 人 ， 一 九 六 ○ 三 月 ， 廿 九 歲 的 哈 瑪 ， 成 功 申 請 入 籍 ， 正 式 成 為 加 拿 大 公 民 ， 他 在 愛 民 頓 設 宴 招 待 250位 嘉 賓 ， 被 邀 賓 客 包 括 當 時 的 省 督 、 市 長 、 高 官 及 商 人 朋 友 ， 現 場 有 中 東 美 食 ， 肚 皮 舞 及 跳 舞 ， 之 前 更 有 政 要 致 辭 ， 並 保 證 加 拿 大 不 會 令 哈 瑪 失 望 。
哈 瑪 父 母 均 為 貧 窮 老 實 人 家 ， 育 有 四 子 女 ， 因 家 貧 ， 子 女 年 幼 均 需 工 作 幫 助 家 計 。 十 五 歲 的 哈 瑪 從 家 鄉 跑 到 首 都 貝 魯 特 謀 生 ， 成 為 一 位 手 藝 不 錯 的 理 髮 師 傅 。 一 九 五 五 年 哈 瑪 帶 著 些 微 積 蓄 ， 從 家 鄉 起 程 ， 乘 船 到 加 拿 大 的 哈 里 法 斯 。 然 後 到 亞 省 愛 民 頓 與 姐 姐 一 家 會 合 。 因 著 毅 力 ， 克 服 了 語 言 及 找 工 作 的 障 礙 ， 終 於 成 功 成 為 一 位 小 小 的 生 意 人 。 憑 著 聰 明 及 運 氣 ， 地 產 生 意 愈 做 愈 大 ， 因 工 作 忙 碌 ， 疏 忽 了 太 太 及 幾 個 年 幼 子 女 ， 婚 姻 亮 起 紅 燈 。 在 Kelowna開 了 一 間 禮 品 店 ， 又 建 了 一 間 大 房 子 給 一 家 人 住 用 。
這 時 ， 他 有 一 個 夢 想 ， 就 是 要 建 一 座 有 中 東 特 色 並 與 加 拿 大 文 化 結 合 的 一 個 渡 假 勝 地 。 他 努 力 進 修 ， 學 習 水 電 工 程 ， 建 築 條 例 及 造 船 知 識 。 幾 經 尋 索 ， 終 於 買 下 現 時 堡 壘 旅 館 ， 在 湖 邊 對 面 的 一 個 名 為 響 尾 蛇 的 小 島 ， 小 島 可 以 作 非 傳 統 用 途 ， 即 建 什 麼 也 可 以 。 詢 問 過 律 師 及 多 個 政 府 有 關 部 門 ， 找 了 一 位 與 他 同 樣 興 奮 的 承 建 商 ， 哈 瑪 在 一 九 七 一 年 展 開 他 的 大 計 。 他 打 算 建 一 隻 46呎 乘 26呎 的 巨 型 駱 駝 ， 駝 㝃 可 以 作 瞭 望 台 ， 駝 腳 底 部 賣 幾 十 種 不 同 味 道 的 雪 糕 ， 更 有 主 題 公 園 ， 小 型 潛 水 艇 及 小 型 哥 爾 夫 球 場 。
當 建 築 開 始 的 時 候 ， 也 是 噩 夢 的 開 始 ， 政 府 多 個 部 門 出 手 攔 阻 ， 讓 工 程 不 得 繼 續 。 哈 瑪 與 各 部 門 交 涉 ， 並 願 意 各 方 面 配 合 清 潔 、 污 水 處 理 、 交 通 安 排 ， 可 惜 官 員 推 搪 責 任 ， 令 他 不 能 繼 續 已 開 始 了 的 工 程 。 在 筋 疲 力 竭 ， 心 力 交 猝 之 下 ， 哈 瑪 太 太 帶 著 四 個 年 幼 子 女 離 開 他 返 回 愛 民 頓 ， 並 向 法 庭 申 請 離 婚 。 二 日 後 ， 法 庭 發 出 文 件 限 制 他 與 子 女 的 權 利 。 沮 喪 、 絕 望 之 下 ， 哈 瑪 召 開 了 記 者 招 待 會 ， 然 而 他 仍 得 不 到 應 有 的 尊 重 與 權 利 。
之 後 ， 哈 瑪 返 回 黎 巴 嫩 ， 並 要 求 當 地 的 有 關 部 門 ， 如 外 交 部 及 司 法 部 等 支 持 他 的 申 訴 。 有 族 人 知 道 他 的 景 況 ， 也 為 他 奔 走 。 他 收 妥 了 六 封 支 持 他 的 信 回 加 拿 大 ， 可 惜 到 步 第 二 天 就 被 警 察 拘 留 ， 懷 疑 他 行 李 藏 有 武 器 。 他 被 留 難 扣 上 手 銬 ， 然 後 經 過 不 知 多 少 之 的 上 庭 ， 押 後 。 最 後 ， 更 把 他 送 往 精 神 病 院 ， 以 待 觀 察 精 神 狀 況 ， 在 未 有 定 他 什 麼 罪 之 下 他 被 扣 留 了 九 個 月 。
最 後 經 一 位 猶 太 籍 的 心 理 醫 生 測 試 ， 他 獲 准 離 開 醫 院 ， 但 政 府 卻 要 求 他 簽 字 把 響 尾 蛇 的 業 權 以 極 低 價 賣 給 市 府 ， 在 無 奈 之 下 ， 他 唯 有 簽 署 文 件 。
他 回 復 自 由 後 ， 努 力 工 作 ， 以 商 人 身 份 回 黎 巴 嫩 ， 終 於 與 加 拿 大 使 館 人 員 混 熟 ， 經 一 緊 密 部 署 ， 一 九 七 六 年 一 個 中 午 ， 他 帶 同 幾 個 全 力 助 他 的 族 人 ， 拿 了 武 器 ， 綁 架 使 館 人 員 ， 幾 經 週 旋 ， 他 要 求 加 拿 大 政 府 讓 他 與 孩 子 見 面 ， 並 儘 快 成 立 一 個 非 政 府 人 員 組 成 的 獨 立 小 組 調 查 他 的 申 訴 。 黎 巴 嫩 政 府 勸 喻 他 投 降 ， 他 最 後 獲 得 特 赦 ， 據 法 例 規 定 ， 一 個 人 犯 了 綁 架 罪 ， 只 可 以 定 一 次 罪 ， 所 以 加 拿 大 政 府 不 可 以 再 將 他 定 同 一 罪 。
他 回 到 加 拿 大 期 望 沉 鞽 得 雪 ， 但 事 與 願 違 ， 他 考 慮 再 次 用 激 烈 手 段 ， 但 有 好 友 勸 告 ， 他 再 婚 的 白 人 妻 子 亦 為 他 憤 憤 不 平 ， 去 信 當 時 執 政 黨 黨 領 。 這 時 ， 傳 媒 開 始 深 入 追 訪 他 的 故 事 。 一 九 八 六 年 獨 立 調 查 委 員 會 認 為 政 府 錯 誤 將 他 拘 捕 及 要 賠 償 他 金 錢 上 的 損 失 。 政 府 亦 正 式 向 他 道 歉 。 一 九 九 五 年 加 西 戲 院 ， 以 哈 瑪 的 遭 遇 編 成 鬧 劇 演 出 ， 哈 瑪 祗 有 哭 笑 不 得 ， 他 說 賠 償 根 本 不 能 彌 補 他 心 靈 的 傷 害 ， 一 個 七 十 歲 的 老 人 只 能 怨 嘆 沒 有 上 帝 。
哈 瑪 父 親 是 回 教 徒 ， 母 親 是 基 督 徒 ， 但 哈 瑪 只 相 信 自 己 。
哈 瑪 的 遭 遇 有 如 此 的 結 局 ， 尚 算 美 滿 ， 但 哈 瑪 卻 不 以 為 然 ， 內 心 仍 有 苦 澀 。
我 心 裏 總 有 一 個 疑 問 ， 若 果 真 理 不 在 上 帝 手 裏 ， 這 世 上 果 有 絕 對 的 公 平 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