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 於 那 广 受 欢 迎 的 「 舶 来 品 」 名 流 金 句 ∶ 「 生 命 诚 可 贵 , 爱 情 价 更 高 , 若 为 自 由 故 , 两 者 皆 可 抛 。 」 我 们 古 老 中 国 的 「 古 老 」 中 国 人 , 恐 怕 未 必 都 会 认 同 这 观 点 。 不 过 倒 不 是 否 定 其 中 的 任 何 一 说 , 而 乃 对 生 命 的 价 值 观 有 所 不 同 罢 了 。
在 权 操 生 杀 的 极 权 统 治 之 下 的 人 民 , 自 称 蚁 民 事 实 亦 被 贱 视 为 蚁 民 。 可 是 蚁 民 本 身 仍 知 珍 惜 自 己 的 生 命 , 深 明 「 蝼 蚁 尚 且 偷 生 」 之 义 ; 除 非 大 义 当 前 必 须 慷 慨 赴 死 , 否 则 绝 对 不 会 随 便 轻 生 。 如 欲 「 求 证 」 , 则 无 妨 翻 一 翻 历 代 中 国 人 的 「 生 死 薄 」 历 史 旧 账 ; 枉 死 城 里 的 冤 死 鬼 , 无 可 奈 何 被 逼 上 门 的 都 比 甘 愿 送 命 自 动 报 到 者 多 。
恩 爱 夫 妻 誓 死 相 随 , 一 旦 其 中 有 人 先 「 走 」 为 快 。 那 另 一 半 并 非 以 死 徇 情 , 而 是 在 心 灵 上 长 相 厮 守 , 让 宝 贵 的 生 命 延 伸 永 恒 的 伟 大 爱 情 。 相 恋 中 的 痴 男 怨 女 , 甜 言 蜜 语 的 山 盟 海 誓 ; 不 应 该 是 激 情 的 冲 动 , 而 是 真 心 实 意 的 真 情 流 露 。 只 有 我 为 「 卿 」 狂 , 即 或 不 幸 情 海 生 波 , 也 总 不 能 就 此 既 然 「 同 行 」 异 梦 便 一 死 了 之 , 共 同 进 退 或 「 甩 拖 」 独 自 了 断 相 思 梦 。
所 谓 「 人 生 自 古 谁 无 死 」 , 其 实 也 是 提 醒 不 可 轻 视 生 命 的 警 语 。 因 为 , 要 「 留 取 丹 心 照 汗 青 」 。 死 固 无 足 惧 , 只 是 「 死 有 重 於 泰 山 轻 於 鸿 毛 」 ; 必 须 死 得 其 所 , 有 价 值 有 意 义 甚 而 是 轰 轰 烈 烈 。 一 个 人 的 来 到 世 上 , 实 非 偶 然 。 任 是 如 何 短 暂 的 停 留 , 都 应 当 珍 重 「 走 过 从 前 」 的 每 一 步 ; 岁 月 不 留 情 , 却 是 明 天 有 盼 望 !
本 来 , 人 的 潜 意 识 对 死 是 颇 为 忌 讳 的 。 歌 颂 新 生 命 , 最 恶 毒 的 咒 诅 是 死 。 不 愿 意 触 到 任 何 和 死 扯 得 上 关 系 的 事 与 物 , 皆 因 害 怕 触 霉 头 以 为 避 之 则 吉 。 「 贪 」 生 怕 死 原 属 人 之 常 情 , 何 可 厚 非 ? 可 是 令 人 费 解 的 是 , 何 以 人 类 思 想 越 进 步 人 心 越 反 常 ? 如 今 是 在 世 而 厌 世 , 好 像 是 活 得 不 耐 烦 似 的 , 自 杀 之 风 日 甚 一 日 , 「 寿 星 公 吊 颈 嫌 命 长 」 争 先 恐 後 去 「 找 死 」 !
自 杀 也 者 , 自 己 毁 掉 自 己 之 生 命 是 也 。 昔 日 以 最 弱 势 的 「 族 群 」 - - 女 人 而 言 , 饱 受 了 委 屈 也 一 哭 二 饿 之 後 才 上 吊 。 三 尺 白 绫 , 一 命 呜 呼 ! 此 外 投 河 的 滚 滚 东 逝 水 长 葬 苦 难 人 , 仰 药 的 一 杯 毒 酒 魂 归 离 恨 天 , 自 刎 的 横 刀 夺 命 血 染 不 归 路 。 而 凡 此 种 种 可 说 是 传 说 的 「 古 早 模 式 」 , 相 继 效 法 过 的 同 病 相 怜 人 , 恐 怕 也 多 是 出 於 被 逼 的 自 愿 者 。
潮 流 尚 变 慕 新 , 连 自 我 结 束 生 命 也 款 式 繁 多 花 样 翻 新 。 而 且 要 有 「 大 无 畏 」 的 精 神 , 下 了 决 心 便 「 义 无 反 顾 」 。 割 腕 未 算 是 「 大 制 作 」 , 不 过 牛 刀 小 试 的 「 小 儿 科 」 , 可 进 可 退 以 进 为 退 。 开 瓦 斯 和 烧 炭 , 异 曲 同 「 功 」 却 是 新 潮 玩 意 , 死 得 有 声 有 色 。 至 於 最 能 表 现 英 勇 气 概 , 果 然 勇 往 直 前 的 跳 楼 呢 , 那 可 是 更 有 「 胆 识 」 的 超 强 人 , 向 高 难 度 的 「 死 亡 游 戏 」 挑 战 的 杰 作 , 非 一 般 凡 夫 俗 子 所 敢 作 敢 为 的 了 。
有 道 是 「 千 古 艰 难 唯 一 死 」 , 死 真 有 那 么 艰 难 ? 若 然 横 得 下 心 来 , 便 「 拚 死 无 大 害 」 正 是 有 死 而 已 何 虑 之 有 了 。 现 代 的 无 惧 勇 者 之 所 以 不 怕 「 艰 难 」 但 求 一 死 , 相 信 必 定 是 基 於 这 样 的 心 态 所 使 然 吧 。 我 们 的 先 圣 之 所 云 「 生 死 有 命 」 , 正 好 间 接 而 简 明 的 「 诠 释 」 了 圣 经 的 生 有 由 来 , 和 死 乃 「 按 著 命 定 」 。 是 则 任 凭 己 意 糟 蹋 生 命 , 岂 不 是 有 违 天 道 大 逆 不 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