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的幽默感】碗粿

 

boat碗粿又稱碗糕,是台灣人一道很平常的小吃,可能因為太普遍了,我反而不曾去注意它。今年三月回台看母親,正好牙醫要拔掉她僅存的幾顆牙,好做假牙放上去,這樣她才能吃多一點東西。拔光了牙的母親笑起來竟然和外甥剛出生不久的兒子一樣。為了讓沒有牙的母親進食,我們花了一些心思。因為成人不像嬰兒,只喝液體的感覺好像沒吃飽似的,也沒有滿足感。但是母親大人十分合作,什麼食物都願意試試,使我們的工作變得十分容易。

母親很喜歡吃麻醬麵、蝦仁肉圓、肉燥飯,還有碗粿。也不是每一家的都吃得下去,只有一間叫做"阿全的" 碗粿,她才吃得下去。因為無牙,所以要找軟一點的,"阿全的" 碗粿正好軟一點,而且是用滷汁做的,特別有味道。"阿全的碗粿" 其實算不上一間小店,只是半個門面,客人都坐在外面的木桌竹椅上用食,但大部份客人像我一樣,買了就走。據說這個店的老板本來是這一區的里長,後來不做了,專心賣碗粿,竟賣出名來了。

母親喜歡吃阿全的碗粿,所以這次回去,我也吃了好幾次,越吃越喜歡。簡簡單單的小吃,配上一些醬汁和蒜泥液,竟然讓人吃到好像連舌頭都要吞下去似的。回到溫哥華後,在臉書上看到〈媽媽的私房菜〉裡,竟然有人在賣碗粿,一口氣給她買十碗。準備讓這裡的親人都嚐一嚐,聊解鄉思。沒想到,吃了以後,有點失望。原來我在找的,是和媽媽共食的回憶,碗粿,只是個媒介。

母親今年九十了,和弟弟一起住,弟妹和弟弟,還有姐姐、姐夫們都很孝順。我們原可以無後顧之憂的。但是父親走了,只剩下母親;公公婆婆也都走了,再不回去分擔點,可能就沒這福氣了。照顧老人雖然困身,但是平淡中卻有一份幸福的感覺。小時候母親往往陪我做功課到深夜,我趕作業,她就在旁削鉛筆,或者縫補衣服。現在輪到我陪她看電視,她看什麼,我就看什麼。母親耳背,什麼也聽不到,卻能把劇情講得頭頭是道。現在的電視都有字幕,母親看得可清楚了。

最掛心的是母親的信仰,曾經把決志禱告和一些經文都寫給她,她總是很認真的告訴我:"你寫給我的,我都會背了,每天要背幾次。"每天晚上,我們手拉手一起禱告,她說她的,我說我的。怎麼就覺得心是那麼地親近?也讓她看〈好消息電視台〉,可能都是為了我而看。

有個姐妹幾乎每年回去陪她母親住兩三個月,把家裡的事弄得都上軌道才回加。她說,她的母親還說,你喜歡做事,就多做一點吧。讓姐妹哭笑不得。母親可能也知道,在女兒把家裡搞得翻天覆地時,其實是一番心思,希望她不在時,母親可以住得更舒服。

又是要離開的時候,我看到母親眼中含淚,知道她捨不得。但是我們都不說什麼,只談下次何時回來。幸好在台中的弟弟和弟妹回來,分散了母親的心思。帶著對碗粿的懷念,我們又回到了溫哥華。這裡,其實已變成我的第一故鄉,我在這裡竟住了超過在台灣的兩倍時間。但是,那裡,有我的母親,所以我的心還是留在那裡。

在溫哥華,不想再吃碗粿了。不想破壞留在記憶裡美好的一部份。但是在我心靈深處,我深深感謝,因為母親雖老,我尚有母親。這就是神的恩典,神的憐憫,讓我可以還有一點時間去反哺她的餵養之恩;讓我的母親也能感受到,從兒女回饋的一點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