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音與中華】《新疆基督教史--兼地區簡史(23)》

 

編者按:從《新疆基督教史——兼地區簡史》中﹐細心的讀者可以看到基督教由西向東﹐最終傳播到東亞的 "足跡"﹐是對 "中國基督教史" 非常寶貴的補充。作者以嚴謹的史學論述方式附有大量詳細腳註﹐由於篇幅所限在此不得不予省略﹐需要作深度研究的讀者可去原文網址查核: 中國基督教理學協會(www.ccta2009.org/2012/08/blog-post.html)。

(接續前期)本章小結:回顧歷史

3、正在漢化和動蕩的新疆

在可知的新疆地區歷史中,斯基泰印歐人和雅利安印歐人,是新疆地區最早的兩屆主人。之後,以回鶻人(維吾爾族)為主的突厥人成功地取代了前者,成為新疆地區的第三屆主人。之後,盡管強大的蒙古人作為第四屆主人,在中亞和新疆地區進行了長達 600 多年的統治,而且他們後來也採用了與回鶻人一樣的伊斯蘭文化和書寫文字,但終究還是退出了歷史舞台。新疆地區和整個中亞仍然是突厥人的天下。

二戰之後,以俄羅斯人為主的共產主義蘇聯統治著中亞地區。1989 年東歐解體之後,這些中亞國家紛紛獨立,盡管他們的突厥語字母已經採用斯拉夫—俄羅斯文字,伊斯蘭教受到了嚴重打擊,但仍然是突厥化的伊斯蘭教民族。從 1949 年開始,在近 200 年的滿漢族的統治基礎上,共產主義的漢族中國繼續統治著新疆地區。在此之前,楊增新之後的滿清遺老金樹仁和國民黨政府的盛世才,這兩屆漢族政府對新疆的各民族進行了殘酷的統治,讓以維爾族為首的突厥人深感絕望,並從民族身份和宗教身份的雙重角度將漢族視為殘暴的壓迫者,從而積累了深刻的種族仇恨和宗教仇恨。盛世才政府對維吾爾族精英分子的大批屠殺,激化並深化了現代維吾爾族人仇恨漢族的情結。之後在共產主義漢族政府的統治下,通過教育制度的普及,新一代維吾爾族精英分子的出現,伊斯蘭教勢力在世界范圍內的復興,以及漢族共產主義政府的腐敗統治和嚴厲鎮壓,再加上國際大環境中民主、自由、人權意識的普及,這種情結得到進一步的升級,已經初步上升為民族斗爭的政治意識形態,並得到伊斯蘭教極端主義勢力的支持。

如今新疆作為中國的一個省區,從 1950 年開始,在過去的半個多世紀裡,移民到新疆的漢族人及其後代已經達 841 萬多人(實際人數可能更多,參看本書第53頁),並且可能已經或終將超過當地突厥民族的人口。1949 年,新疆漢族僅佔總人口 433.34 萬的6.72%,1978 年,達總人口 1233.01 萬的 41.6%﹔[390] 之後由於一批漢族支青返回內地,至 1992 年,漢族佔總人口 1580.63 萬的 37.58%。 [391] 1994 年,新疆兵團農場的總人口 222 萬 3957 人,其中漢族近 200 萬人(196 萬 3330),佔新疆漢族總人口的 31.8%。[392] 2009 年兵團農場總人口 257 萬 3145人,其中漢族224 萬 2176 人,佔新疆漢族總人口的 26.6%。[393]

這些漢族主要是無神論者和少量宗教信仰者。新疆政府還通過學校,在突厥民族當中推廣漢文教育﹔此外,將所有的突厥人一概稱為 "少數民族",或簡稱 "民族",正如當年的蒙古穆斯林統治者將"維吾爾"等民族統稱為 "突厥人"﹐並推廣察合台語。因此,在先進發達的漢族為主體的社會、政治、教育、經濟和科技的影響下,不僅是突厥化的身份特征,甚至連伊斯蘭化的特征,也正在今天的新疆境內迅速減弱。

在 1949 年之後的 60 年時間裡,以維吾爾族為主的突厥民族,針對漢族共產主義的統治進行了一系列的斗爭。確切地說,這種斗爭首先是針對漢族群體的,是基於種族敵視的意識形態,然後才是針對漢族政權或中國政權的不公平、腐敗、踐踏人權,因此,這不同於中國內地的民眾與政府鬥爭的行為。

1949 年,中國共產黨的王震軍團佔領新疆,在初期對反抗的維吾爾族人進行了血腥鎮壓,尤其是在南疆地區。雖然只涉及個別的地方且規模不大,情況還是相當殘酷的,例如,曾有一個村莊被大炮轟平。[394] 當然,這種屠殺行為並不是孤立的,也並非是針對種族的,因為在 1949-1953 年(尤其是在 "鎮壓反革命" 運動中),這個起源於德國經過俄羅斯人註解的共產黨組織,在中國內陸對漢民族普通民眾的屠殺規模和比例,遠遠超過在新疆的程度。

根據美國學者 Gardner Bovingdon 的觀點,1950-1958 年期間,是新疆相對平靜和穩定的時期,突厥民族對新的漢族政權比較滿意。[395] 筆者認為,這主要是因為新政府所帶來的社會發展和文化變革:例如,新政府廢除了一夫多妻制、保護婦女和兒童利益、打擊政教合一的伊斯蘭教極端勢力、廢除王公等級社會制度,同時廣泛建立學校、醫院、通訊、交通設施等等。此外,大批內陸漢族移民﹐尤其是支援邊疆的知識分子帶來的先進科技文明,促進了這個地區的現代化發展,盡管首先並且主要是表現在漢族社會群體中。

1962 年,在蘇聯共產黨政府的暗中策劃下,伊寧市爆發 "5·29事件",以維吾爾族為主的一些突厥族武裝人員攻打伊犁自治州政府,遭政府嚴厲鎮壓後,6萬多突厥民族攜帶大批牲畜逃往蘇聯。[396]此後,這個地區平靜了大約 20 年。

1981 年,喀什市的維吾爾族上街遊行,發生騷亂,抗議者高呼口號,譴責漢族和漢族政府,號召建立 "維吾爾斯坦共和國"。[397]

1985 年 11 月,北京的維吾爾族大學生遊行,抗議在新疆試驗核武器。[398]

1985 年 12 月,自治區主席維吾爾族司馬義·艾買提,被調離到北京分管民族事務,新疆大學數千維吾爾族學生罷課,並上街遊行示威,高呼 "漢人滾出新疆"、"獨立、自由、主權的新疆"。[399]

1992 年 2 月 5 日(漢族春節的初二),烏魯木齊 52 路公共汽車爆炸,死傷 30 餘人,實施爆炸案的幾名維吾爾族被逮捕(新疆官方報道)。

1993 年,1000 多名維吾爾族在羅布泊核武器基地抗議,解放軍開槍鎮壓。[400]

1995 年 4 月,伊寧市爆發 "麥西來普事件",數百名維吾爾等民族沿街和平遊行示威。遊行隊伍秩序良好,主要沿人行道行走,最後在伊犁州黨委門前馬路對面的 "滿天星酒家" 門前靜坐﹔政府逮捕許多人,嚴厲處理了這一事件。[401]

1997 年 2 月 5 日(漢族的春節除夕)和 6 日的 "伊寧動亂",上千名維吾爾族從漢人街出發,高喊 "趕走漢人",不要漢人政府,要 "建立伊斯蘭教王國",其中的穆斯林極端分子遊行者沿路打砸,暴力攻擊甚至殺死漢族行人,後在自治州黨委所在的街道上與武警對峙,投擲石塊。這次暴力事件導致維吾爾族和漢族傷亡 200 多人,遭到政府嚴厲鎮壓,逮捕許多維吾爾人,數人被判處並執行死刑。[402]

同月,伊斯蘭極端分子在多個地區進行針對漢族的恐怖襲擊。在伊寧市進行綁架和暗殺﹔2 月 25 日(鄧小平追悼會日),在烏魯木齊市發生恐怖襲擊﹐炸毀至少5輛(官方稱三輛)公共汽車,造成數百漢族人傷亡(官方數據不到百人),也包括個別維族、柯爾克孜族和回族。[403] 1998 年 3 月底,恐怖分子還炸斷了南疆葉城的天然氣輸送管道。[404]

2000 年 9 月 8 日,烏魯木齊 "西山公路大爆炸",一輛滿載炸藥的卡車爆炸,時逢修路堵車,炸毀包括長途客車在內的近百輛車(官方稱30多輛),傷亡約 500 人(官方稱死亡 73 人,傷近 300)。官方最初宣佈是部隊的軍火運輸車意外爆炸﹔一年多後,政府內部傳達文件,承認是恐怖分子所為。[405]

2001 年,美國發生 9·11 國際伊斯蘭教極端主義勢力恐怖襲擊事件之後,新疆局勢也受到影響。2002 年 8 月,美國政府代表團訪問新疆。8 月 30 日,美國國務院常務副國務卿理查德·阿米蒂奇(Richard Armitage)在北京宣佈,美國已將 "東突厥斯坦伊斯蘭運動" 組織列入恐怖組織名單﹔美國國務院發言人也宣佈,美國將凍結 "東突厥斯坦伊斯蘭運動" 組織在美國的資產﹔隨後聯合國安理會也將 "東突" 列入制裁名單。[406] 2002 年 9 月,中國代表團前往關塔那摩監獄(Guantanamo),審訊了關押在那裡的 22 名維吾爾族人。[407]

2009 年 7 月 5 日和 7 日發生在烏魯木齊市的 "7·5和7·7暴亂",數百名維吾爾族穆斯林極端分子上街,打砸放火、毆打、殺死漢族平民。由於政府的治安保護工作不利,導致兩天後(7月7日)漢族人暴力攻擊、殺死維族平民進行報復,並高呼口號:"鎮壓恐怖分子"、"要王震,不要王樂泉"。持續幾個星期的種族衝突,造成約 200 人死亡,約 2000 人受傷(官方數據),其間發生的的暴行令世界震驚和關注,世界主流媒體都有大幅報道。由此,漢族與突厥民族之間的仇恨和分離,達到高潮﹔而這種民族關係的徹底破裂,筆者認為,在未來的 20 年之內是難以修複的。這無疑是種族恐怖主義的一次重大成功。

根據上述事件可以看出,以維吾爾族為首的突厥人,其斗爭矛頭指向的首先是作為異教徒的漢族群體,其次才是獨裁、腐敗、踐踏各民族人權的共產主義漢族中國政府和充滿不公平的中國社會,這一點從他們歷次鬥爭所喊的口號和暴力攻擊的對象就可以看出。這種宗教和種族色彩的鬥爭方式,是針對漢民族,而不僅僅是針對共產黨漢族政府,從而已經將新疆卷入了種族暴力衝突的漩渦。並且,旨在清除異教徒的伊斯蘭教極端意識形態,通過民族身份與穆斯林身份的合二為一,成為新疆以維吾爾族為主的那些突厥穆斯林極端分子們,以恐怖活動作為民族和宗教解放的鬥爭方式。因此,自 1997 以來,新疆的維吾爾民族獨立政治運動和伊斯蘭教極端勢力的發展融合,已經進入新的歷史階段和國際政治舞台。這種政教合一的種族鬥爭方式和恐怖主義,給新疆的漢族、突厥民族和漢族政府帶來嚴重的挑戰和威脅,但一定是會失敗的。

同時不可忽視的是,與新疆突厥人口數量相當的漢族人,尤其是 1970—1990 年代出生的第三、四代新疆漢族人,已經將新疆視為自己的家園和故鄉,並不惜代價進行捍衛。在過去 200 多年裡,新疆的歷史一直都是突厥人和漢人的種族衝突史。今天,新疆問題已經更加複雜。

這樣看來,這些草原遊牧民族,古代嚴狁—匈奴的後代——突厥人,與定居民族漢族人的後代,又開始了新一輪的爭戰。自漢武帝以來,這已經是第 23 個世紀了。

結束語

自從中國漢朝開始,由於北方蒙古草原上突厥人的向西擴張,本地高加索—印歐民族的抵抗,漢族人為了控制絲綢之路在這裡的爭戰,回鶻人的西遷爭戰,以及西遼契丹人和蒙古人在這裡的佔領,伊斯蘭教的武力擴張,滿清中國的侵入,漢族共產黨政府的統治,使歷史中新疆地區的和平穩定總是非常短暫。不同民族的軍事、政治、文明和信仰在這裡較量,為了短期或長期的計劃。

透過這樣復雜而血腥的歷史,人們不禁要問,能否找到一個答案,可以對新疆的歷史做出最合理的評估,並對新疆的未來和平做出正確的指引?

 


 

[390] 参看John Hultvall, Mission and Change in Eastern Turkestan, update, 第1頁,但是以《新疆统计年鉴》的数据为准。

[391] 参看Gardner Bovingdon, Autonomy in Xinjiang:, 第24頁,以《新疆统计年鉴》的数据为准。

[392] 同上,第27頁,以《新疆统计年鉴》的数据为准。

[393] 参看《2010新疆统计年鉴》的数据并计算。

[394] 根据新疆兵团的一些老战士的口述历史。至今没有权威性的官方资料,因此,细节和死亡人数不详。

[395] Gardner Bovingdon, Autonomy in Xinjiang:, 第6頁。

[396] 笔者在1994年采访过当地经过这次事件的一位知识分子汉族老人;另外参考有关汉文资料;参看Justin Jon Rudelson, Oasis Identities:, 第30頁。

[397] Gardner Bovingdon, Autonomy in Xinjiang:, 第7頁。

[398] 同上,第8頁。

[399] 同上,第7頁。

[400] 同上,第8頁。

[401] 根据笔者对这次游行的目击。参看同上,第7頁,有不同内容的信息。

[402] 笔者当时在伊宁市;同时参看Gardner Bovingdon, Autonomy in Xinjiang:, 第7頁

[403] 笔者所认识的人当中,他们有朋友在公车爆炸中伤亡:至少有2位汉族男、女青年被炸死,一位妇女被炸断一条腿。

[404] 厉声主编:《中国新疆历史与现状》,第371頁。

[405] 笔者当时住在离西山公路爆炸处大约2公里的地方。

[406] 厉声主编:《中国新疆历史与现状》,第374頁。

[407] Testimony of Jason Pinney, Hearing on Chinese Interrogation vs. Congressional Oversight: The Uighurs at Guantanamo, before the House Committee of Foreign Affairs Subcommittee on International Organizations, Human Rights, and Oversight, July 16, 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