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音與中華】《新疆基督教史--兼地區簡史(33)》

 

編者按:從《新疆基督教史——兼地區簡史》中﹐細心的讀者可以看到基督教由西向東﹐最終傳播到東亞的 "足跡"﹐是對 "中國基督教史" 非常寶貴的補充。作者以嚴謹的史學論述方式附有大量詳細腳註﹐由於篇幅所限在此不得不予省略﹐需要作深度研究的讀者可去原文網址查核:中國基督教理學協會(www.ccaa2009.com)。

5、蒙古帝國時期的新疆景教(也里可溫教)和天主教 (公元 1209—1392 年)


王國和朝代的更換看起來是容易的,很快就到了蒙古帝國(1206 年成吉思汗統一蒙古草原——1388 年中國明朝攻佔、毀壞蒙古帝國首都和林)統治新疆地區的時代(1209年—1392年高昌被伊斯蘭教化的東察合台汗國攻陷)。1209 年,成吉思汗在西征中,高昌回鶻主動臣服並派兵相助﹔[144] 1218 年,派兵擊敗西遼,將屈出律汗王殺死,將整個西遼領土包括新疆地區納入帝國版圖。

成吉思汗蒙古人的統治也是採取宗教寬容政策,他們信奉傳統的薩滿教,崇拜騰格里(某種意義上"神"的概念)。成吉思汗認為騰格里是住在鄂嫩河(Onon)發源地的不兒罕合勒敦(Mount Burqan Qaldun)這座聖山上(今肯特山Kentei)。[145] 但是正如前面提到的,成吉思汗的臣民當中,還有不少是信奉景教和佛教的。不僅如此,在成吉思汗之後,許多蒙古王室重要成員和朝廷要員都是景教徒。值得一提的是,成吉思汗曾經是克烈國的汗王脫格魯爾(Togrul)帳下的一名臣仆,[146] 而克烈汗國是一個強大的景教國家。1203 年,成吉思汗與克烈國的汗王發生決裂,一度戰敗,卻從此開始了創立蒙古帝國的偉業。[147] 蒙古帝國時期,新疆地區的景教繼承了西遼時期的規模,並得到了強勁的發展,達到了歷史中最為繁榮的程度和規模。

根據方豪的《中西交通史》,13 世紀在蒙古帝國范圍內,新疆地區的喀什噶爾、葉爾羌(莎車)、於闐(和田)、高昌(吐魯番)、哈密、阿力麻里(伊犁)、輪台(烏拉泊,不同於今天在庫車與庫爾勒之間的輪台),都有著名的景教教堂。[148] 尤其是在畏兀兒人當中,景教徒數目眾多,以至於亞美尼亞史學家海敦(Hayton)把畏兀兒人的汗國稱為 "迭屑國"(這一記載佐証了筆者在前面的觀點,即景教後來成為高昌回鶻的主導宗教,而不是摩尼教或佛教),迭屑(Tarsa)是波斯語對基督徒的稱呼,原意是 "敬畏",也是中亞地區對景教徒的統稱。[149] "迭屑",就是在《大秦景教流行中國碑》文中的 "達娑"。[150] 在蒙古帝國時期,蒙古人根據敘利亞語詞根的發音,也將景教稱為 "也里可溫" 教(Arkagun 或Arka'un)。[151]

 

China 1

圖 2-12 13世紀,即蒙古帝國時代,從敘利亞文翻譯成高昌維吾爾文的一段內容,根據《馬太福音》第2章,敘述了東方的博士拜見聖嬰耶穌,出自維吾爾語《聖經》2005 版插圖


道教的著名道長丘處機(長春真人Taoist monk Qiu Chang-Chun)曾經受成吉思汗之召,於 1220 年從中國出發,1222 年 5 月到達阿富汗朝見成吉思汗﹔他在《長春真人西遊記》卷上寫道:"九月二日,西行四日,宿輪台之東,迭屑頭目為迎。" [152] 在 1221—1224 年期間,丘處機的西行旅程是由成吉思汗的著名侍臣、克烈國出身的景教徒鎮海(Cinqai, Chinkei)所陪同。[153] 這就解釋了為什麼迭屑(景教)頭目會出來迎接。陪丘處機全程同行的是另外一個道士李志常。[154] 李志常後來在蒙哥大汗的統治時代,曾擔任蒙古帝國的道教總管一職,深得汗王的寵信。[155]

成吉思汗的三兒子窩闊台(Ogodai)成為蒙古帝國的第二任大汗後,對父親的重臣——契丹人耶律楚材和克烈族景教徒鎮海,相當信任和器重﹔前者負責帝國的財政,後者是帝國的宰相﹔"每一道政令文書,若沒有鎮海在上面寫的回鶻文,就不能夠在華北頒布。"[156] 在蒙古軍隊征服西波斯期間(1223-1241),窩闊台大汗專門向駐阿塞拜疆的蒙古軍隊元帥綽兒馬罕(Chormaghan),派出了敘利亞的基督徒西門(Simeon 拉班•阿塔 Rabban Ata),作為那裡的基督教事務總管﹔這位西門作為大汗派遣的基督徒代表,大大保護了基督教的亞美尼亞人。[157]

公元 1245 年 4 月 16 日,羅馬教皇英諾森四世派遣聖方濟會士——布蘭嘉賓的約翰(John of Plano Carpini)前往蒙古,次年 7 月 22 日到達,參加了蒙古帝國在成吉思汗的孫子們當中選舉新可汗的忽鄰勒塔大會,並帶去了教廷致蒙古人的信﹔信中希望蒙古人不要攻擊其它國家,並勸他們能夠信奉基督教。[158] 這位教廷的使節親眼看到貴由(Guyuk)王子被選舉成為可汗,還看到景教徒們在新可汗的帳前做彌撒。這位新當選的可汗欣賞景教,他的主要大臣們、教師合達(Qadaq)和丞相鎮海等人都是景教徒。[159] 貴由在致羅馬教廷的回信中威脅他們不要先談傳教的事情,而是先來朝見他。這可能是出於政治目的,因為羅馬教廷希望蒙古能夠歸順教廷。也有可能,他是站在對羅馬教廷仍然耿耿於懷的景教徒的角度。例如,他的其中一個重臣是敘利亞的景教徒拉班阿塔(Ata),分管帝國宗教事務。[160] 事實上,貴由可汗開始承擔保護東方所有基督徒的責任,例如他承諾亞美尼亞的國王,要永遠保護他們﹔他還將原克烈國(Kerayit)的景教徒鎮海,重新提拔為現在的丞相位置(窩闊台死後,耶律楚材和鎮海都被冷落﹔1244 年 6 月,耶律楚材憂鬱而死[161])。[162] 這位教廷的使節約翰(或布蘭嘉賓)從蒙古回去後,高度讚揚蒙古的嚴明法律(即扎撒黑Yasaq)。[163]

根據法國聖路易九世派遣出使蒙古帝國的聖方濟會士——魯卜魯克的威廉(William of Rubruck)的遊記,[164] 在 13 世紀的蒙古帝國時代,在畏兀兒人所有的城市裡(主要指今烏魯木齊、吐魯番、喀喇火州[165] 以及附近地方),都有景教徒與伊斯蘭教徒雜居的情形。[166] 而且在蒙古朝廷的宴會上,景教徒神甫總是站在第一排向可汗敬酒,後面才是穆斯林、佛教徒和道士。[167]  1254 年 1 月 4 日,當魯卜魯克見到蒙哥大汗的時候,蒙哥汗廷充當翻譯的是朝中的一位景教徒。[168] 他還在和林(Karakorum 喀喇和林)的一座景教堂裡參加復活節禮拜,並見到了蒙哥的小弟弟——最信奉基督教的四王子阿里不哥(Ariq-boga﹔Arabuccha)。[169] 1266 年,總教主天合一世(Dinkha I, Arbilaya 1265-1281)任命約翰為哈密主教(今新疆東部邊緣)。[170]

China 2

圖 2-13 蒙哥大汗在汗庭中,他的妻子們和兒子們,出自《蒙古帝國忽必烈時期兩個維吾爾族景教徒的遊記》

由此可見,當時在新疆地區的景教是相當繁榮的,伊斯蘭教的勢力受到蒙古帝國宗教政策的壓制。而且,由於蒙古王室中景教徒的影響和蒙古帝國對景教的重視,在整個中國的范圍內,景教的情況也是相當成氣候的。例如,作為 "海上絲綢之路" 東方終點站的中國福建泉州港(刺桐城),也是一個重要的景教管區。[171] 根據當時鎮江地方志的記載可知,整個蒙古帝國範圍內有 "也里可溫掌教司七十二所",這是大教區下設的一種主教區編制(多達 72 個主教區),由此可見基督教在當時的繁榮。[172] 此外,馬可•波羅的遊記,以及西方基督教使節們的遊記,都記載了景教在中國的這些情況。也就是說,繼東西回鶻、唐朝之後,蒙元時期是景教在新疆地區和中原的第二次發展高潮。但是,需要注意的是,景教在中原以及東南沿海地區的繁榮,應該主要是在非漢族人當中。

 


 

[144] 田卫疆:《新疆历史》,第40頁。

[145] 勒内·格鲁塞:《草原帝国》,第183頁。

[146] 同上,第156,171頁。

[147] 同上,172頁。

[148] 周菁葆:《西域景教文明》,第32頁。

[149] 余太山主编:《西域文化史》,第304頁。

[150] 朱谦之,《中国景教》,第175頁。

[151] 勒内·格鲁塞:《草原帝国》,第246頁。

[152] 年代参考勒内·格鲁塞:《草原帝国》,第209頁;周菁葆:《西域景教文明》,第32頁。

[153] 朱谦之:《中国景教》,第173頁。

[154] 勒内·格鲁塞:《草原帝国》,第213頁。

[155] 同上,第234頁。

[156] 同上,第220,229頁。

[157] 同上,第225頁。

[158] 同上,第230頁。

[159] 同上。

[160] Rene Grousset, The Empire of the Steppes:, 第 270頁

[161] 同上,第229頁。

[162] 同上,第231頁。

[163] 同上,第184頁。

[164] 同上,第235頁。

[165] 喀喇火州,应该是指的高昌—吐鲁番,或者是吐鲁番附近的交河故城,正确的翻译是喀喇和卓(Kara-khoja),距离现在的吐鲁番市区东偏南约40公里。吐鲁番炎热,也被称为火州。

[166] 高永久:《西域古代民族宗教综论》,第286頁。

[167] 勒内·格鲁塞:《草原帝国》, 第236頁。

[168] Rene Grousset, The Empire of the Steppes:, 第 280頁。

[169] 勒内·格鲁塞:《草原帝国》,第237頁;Peter Jachson 翻译的《修道士鲁卜鲁克的使命》,The Mission of Friar William of Rubruck (London: The Hakluyt Society, 1990), 第223頁。

[170] 周菁葆:《西域景教文明》,第32頁。

[171] 朱谦之:《中国景教》,插图20的说明。

[172] 同上,第18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