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徒本色】由《日子背後的故事》說起

猶記得許多年前，最後一次與也魯公見面；那時我正由「道聲出版社」辭職，途經香港去舊金山，不意余先生聽說後，專程跑到旅館裡來找我，當天我們長談了一個多小時。余先生極力邀我到「海天書樓」來幫他工作。我當時再三思考，因移居尚未辦妥，住處未定，不敢輕諾。

抵美後的起初兩年，每年都接到余先生的長途電話，一打就一個小時，仍然是老話題，邀我回台北或香港為「海天」工作。我當時有教會的邀約，及家庭的許多因素，故未能接受余公厚愛，一直心中感到歉疚。此後每年都收他寄來的聖誕卡，略知余公大概情況。再後來收到他的大著《日子背後的故事》，是余先生記錄他日常生活及海天的種種，我一口氣讀完，倍感親切；此應為余公最後與最佳的示範寫作；余先生為一代福音文字工作家，他精於英譯，所譯的幾本書（如《花香滿徑》及《新荒漠甘泉》等），其手筆當下譯文界無人能及。但余先生的創作，尤獨步文壇，可說老一代與新一代的作家都難望其項背。

他的文筆風格獨特，國學根基深厚，現下港、台、大陸三地的作家都罕有其匹。余也魯先生當年曾主持香港「美國新聞處」翻譯部門，出版了許多優秀譯著，與當時在美新處出版的《今日世界》雜誌寫稿的張愛玲相識，這段歷史應使張迷聞之羨慕。

我於六十年代在港、台主持一家教會出版社，正值余先生的「海天書樓」鼎盛時期，當時香港教會出版界人才輩出，但卻無人能及余先生的成就；他不但在寫、譯方面傑出，在出版經營方面，尤為出版界之翹楚。個人與當時的幾家教會出版界，一致肯定余公的經營風格，個人且終身以余公為師。後一代的出版人，難與他相提並論。

我讀了《日子背後的故事》，知道了多年來我所不知的余公的一些公、私生活細節，想到他的所思所行，每天皆以文字服事為先，行年九十，不但不改其初衷，更奮力向前，讓一些出版界後輩們慚愧不已。

余老師一生投注主要心力於他的《研讀本聖經》，此書為「海天書樓」重要的出版物，造福港、台與大陸教會的信徒甚多，而《研讀本聖經》是以《和合本聖經》為基準，《和合本聖經》後經一再修改，到最後的《修訂版聖經》出版時，原《和合本聖經》的面目雖不致全非，但其中許多修訂頗為不當；我曾在台北《基督教論壇報》，以萬餘字長文評論（後經中國大陸三自教會之主要刊物《天風》轉載），文尚未發表時，即先傳余老師過目，余公看了大加讚賞，回信說：「我巴不得有人會提出這樣的意見」，予我十分鼓勵，證明我們在文字工作多年所建立的默契，彼此許為知音。余先生並努力推介香港的幾家刊物轉載，惜因文字過長，並因已在台北刊出，故未能如願。此文後來收在我的《編輯鉤沉》中作為對文字工作者的一些芻議，此文也獲得海外與大陸信徒的熱烈回響。

曾幾何時，余先生清癯的面貌，優美的文筆，以及談話時，他所發出的爽朗笑聲，似仍在耳邊眼前，但如今已成絕響，令人懷念不已。

也魯公為基督教文壇的一朵奇葩，雖非不世出，但他的逝去應為教會出版界一個巨大的損失，是毫無疑問的。

歷數五十年前香港教會文藝界的出版家與作家，經常每週一次餐聚，當年座上談笑風生的諸位君子；如余也魯、吳明節、蕭克諧、黃永熙、薛孔奇等等，如今存者無幾，多已歸回天家，余公應為較晚的一位。他曾經是教會出版界的長青樹，但這棵樹如今也已移植到天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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