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從《新疆基督教史--兼地區簡史》中﹐細心的讀者可以看到基督教由西向東﹐最終傳播到東亞的 "足跡"﹐是對 "中國基督教史" 非常寶貴的補充。作者以嚴謹的史學論述方式附有大量詳細腳註﹐由於篇幅所限在此不得不予省略﹐需要作深度研究的讀者可去原文網址查核:中國基督教理學協會(www.ccaa2009.com)。
第三章、19世紀末—20世紀上半葉的新疆基督教歷史(1888-1938)
三、瑞典宣教士在新疆喀什噶爾地區的成功
本章第一部分已經提到過,1878 年,當清朝中國從阿古柏手中收復新疆後,新疆開始進入相對穩定和平的階段。當時,喀什噶爾的清朝長官道台是來自湖北的李宗平(根據Li Tsung-pin的音譯),時年 58 歲。[74] 1892 年,"瑞典聖約宣教教會" 派出的人員到達南疆的喀什噶爾考察宣教的可能性。之後,他們當中的一位土耳其基督徒,約翰•阿維塔瑞尼安留了下來,進行宣教和聖經翻譯工作,其餘的人回去了。這位來自土耳其的宣教士,掀開了新疆近代歷史中重要的宣教篇章。
[75] 46 年後,由於政局突變,最後三名宣教士於 1938 年被驅逐出新疆。在此期間,先後有 60 位瑞典宣教士在這裡工作過。他們在這個地區建立了孤兒院、學校、醫院、印刷廠和教堂,完成了《聖經•新約》的翻譯,幾百名當地的穆斯林成為基督徒。這些成就,被譽為 "向穆斯林宣教的歷史中,最為成功的宣教工作"。
下面,就讓我們一起來學習這段珍貴而令人鼓舞的歷史。
1、播種階段
在土耳其基督徒約翰•阿維塔瑞尼安之後,最早到達喀什噶爾宣教的是瑞典基督徒豪各伯格和他的妻子,還有安娜•尼司特洛姆(Anna Nystrom)等人。[76] 當時是 1894 年,新疆已經是清朝中國的一個行政省份,喀什噶爾是新疆四大行政 "道" 之一,長官道台是清朝政府派駐的。[77]
最初,都是宣教士們學習語言和適應當地生活的時期。當地的語言被瑞典宣教士稱為東突厥語(即維吾爾語,當時維吾爾這個名稱還沒有恢復),與烏茲別克語非常接近﹔當具備流利的語言能力之後,他們就開始傳福音,在巴扎(當地的集市)中,在街道上,在教會裡,宣講耶穌基督的福音。[78] 當時的一本書《世界宣教》(World Missions),作者是朗德爾(J. E. Lundahl),認為在穆斯林國家裡公開講道是不可能的﹔但是在喀什噶爾地區,這些瑞典宣教士卻能夠在教會、集市上講道,每個星期天都是如此。[79] 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這個時期是清朝中國政府剛從伊斯蘭教政權下收復新疆,正在嚴厲鎮壓伊斯蘭教的極端勢力。[80] 因此,新疆在清政府的法律約束之下,人們可以享有相對寬鬆的宗教自由。
[81] 在傳福音的過程中,關於耶穌是上帝的兒子這一內容,最令當地的穆斯林尤其是毛拉(或阿訇,伊斯蘭宗教老師)感到不安甚至憤怒。1912 年,宣教士們用驢和騾子運來的印刷設備開始投入使用。於是,大量的福音小冊子和宣傳品印刷出來,有力地配合了口頭的宣教工作。1914 年,宣教士 L. E. 豪各伯格所著的小冊子《生命之路》(The Way of Life)印刷出版。幾年後,另外一位宣教士 G. 拉科特(Raquette)的著作《針對穆斯林的簡明基督教教義》(Simplified Christian Doctrines for Muslims)也印刷出版。
[82] 此外,採用一對一的信仰探討方式。由於伊斯蘭教的文化,婦女宣教士擁有特別方便的權利,能夠去別人家看望,到病人家探訪,等等這些,都是非常好的宣教手段。穆斯林背景的基督徒經常會動搖信仰,所以需要常常單獨輔導。隨著福音工作的開展,許多當地的基督徒也開始參與教會的工作,在教會和巴扎中傳福音。這一時期,在漢城(疏勒)的教會是由漢族基督徒主持,同時承擔部分禮拜演講的工作。
[83] 在接下來的幾年裡,先後有 19 名來自 "瑞典聖約宣教教會" 的新宣教士來到喀什噶爾地區,增援宣教的隊伍。他們當中,大部分人都工作到最後被迫離開,也有在此之前出於種種原因返回瑞典的。其中約翰•諾斯泰迪(John Norstedt)先生,於 1932 年因傷寒在喀什噶爾離世。在前期宣教工作中,宣教士們之間曾出現不和睦的現象,至 1920 年代就基本上沒有了。
[84] 在宣教過程中,由於地理位置的緣故,距離相近的喀什噶爾城和漢城(疏勒)的宣教士可以經常聚在一起,而住在比較遙遠的莎車(古代的葉爾羌 Jarkend)和英吉沙(Jengi-Hessar)的少數幾位宣教士們,就要忍受許多孤獨。在所有的宣教士當中,約翰•陶恩奎斯特(John Tornquist)在這裡宣教的時間最長,而且他用了相當長的時間在漢族人當中宣教,從 1904 年到 1937 年。他是宣教工作的負責人,也是宣教士們尊敬的長輩。曾經有 10 年的時間裡,在所有宣教士當中,只有他獨自一人向漢族人傳福音。1937 年,他在當地離世。
2、收獲的季節
[85] 進入 1920 年代,喀什噶爾地區的教會開始增長。拉科特在 1925 年給瑞典教會的報告中說,在東突厥斯坦的工作終於進入收獲季節。第二年,喀什噶爾建了一座新的教堂,竟然沒有遇到什麼來自穆斯林的阻力和干擾。當時,在全世界各地向穆斯林宣教的基督徒們,都感受到了穆斯林對基督教的開放態度。1928 年,約翰•陶恩奎斯特在致 "瑞典聖約宣教教會" 50周年紀念大會的信中,說道:"......目前,在東突厥斯坦的總體宣教工作,已經進入前所未有的良好狀態。" 然後,他總結了教會、學校和醫院的工作,並將榮耀歸於上帝。
[86] 1928 年到 1932 年,共有 86 位新基督徒接受洗禮。1932 年初,喀什噶爾的教會有 56 位成員,漢城教會有 29 位,莎車教會有 65 位,英吉沙教會有 13 位,共計 163 位教會成員。根據這一年的統計,當地共有 22 位宣教士,30 位本地的維吾爾族和漢族教會工作者。170 位兒童在主日學受到教育。同一年 ,教會醫院接待病人 1 萬 3 千 228 名,實施 50 次大手術﹔教會還在喀什噶爾建起了一家新醫院﹔英吉沙一座容納 200 人的新教堂落成。
(圖3-4 莎車的教會—1928年 圖片來源:http://biphost.spray.se/margaretahook/)
當時在漢族當中的宣教工作也取得突破。在 1920 年代從事漢族宣教工作的西格麗德•拉森(Sigrid Larsson)女士在日記中提到說,在漢城疏勒的漢族教會中,已經由漢族基督徒主持工作,並且他們有時候還能在禮拜中講道。[87]
[88] 最為重要的是,這個時期復興的局面在每個教會中出現。許多人接受基督教信仰,許多原先是穆斯林背景的基督徒被聖靈感動和更新,認罪悔改,生命改變,大發熱心。當時一位本地的維吾爾族基督徒工作者,約瑟夫•可汗(Josef Khan,後來他稱自己為約瑟夫•萊恩 Josef Ryehan)在莎車教會,這樣描述了當時復興的屬靈現象:"......原先有一些人說他們想成為基督徒,或者是一些基督徒沒有擺脫舊的生活方式,他們可能繼續拜訪穆斯林聖徒的墓地,或坐在蘇非派領袖的腳前......現在,新的時期到來了,尤其是那些被宣教士們帶大的年輕人,滿有基督的能力,能夠擺脫穆斯林偏見的捆綁,有火一樣的願望,要傳福音給他們的穆斯林兄弟姐妹......"
這位從伊斯蘭中走出來的約瑟夫兄弟,成為當地基督徒中最有影響力的教會工作者,在他的帶領下,當地的教會能夠在禱告和聖經學習方面獨立運作。他最知道怎樣向當地人傳福音,他還堅決否定伊斯蘭教。[89] 可見,他已經徹底明白新酒不能裝在舊皮囊裡,而只有這樣的基督徒才具有巨大的屬靈影響力。後來在 1933 年,南疆發生 "穆斯林革命",約瑟夫在莎車被逮捕、拷打並被判處死刑,但他成功逃往印度,隨後與妻子和孩子團聚。[90]
[91] 這個時期,新疆境內的宣教機會甚多,宣教士們開始考慮擴張福音的傳播地區,並迫切要求派遣更多的宣教士。1932 年 1 月,在塔里木盆地東北緣的庫車(龜茲,古時新疆地區的三大佛教勝地之一)做護士工作的莉維莎•英格沃(Lovisa Engvall)女士寫信說,希望喀什地區的宣教士們和瑞典教會都能意識到,庫車是一座大城市,應該派宣教士前來。她已經反復要求了很長時間,但總是不見人來。她在信中說:
"今天有個毛拉到我們這裡。他坐在那裡很久,讀牆上的《聖經》摘錄,他讀了《路加福音》的前三章。她問我為什麼我們不在這裡建立一所醫院和學校......我說,我已經寫信要求他們這樣做,但是沒有人來......。他說,那就不停地寫信,直到他們頭疼了,就會派人來的......。你告訴他們,這是一座大城市,我們盼著也能有一所醫院和學校。"(筆者注:毛拉就是伊斯蘭教的宗教領袖,也稱阿訇,中東地區稱伊瑪目)
(圖3-5 教會醫院的病人與瑞典宣教士合影,出自 Mission and Change in Eastern Turkestan
(圖3-6 為當地病人檢查:http://biphost.spray.se/margaretahook/)
(圖3-7 以斯帖•莫恩夫人與喀什學校的學生們﹔圖片來源同上)
[92] 但是,瑞典宣教士對塔里木盆地南部似乎情有獨鐘,他們制定的宣教拓展計劃並沒有包括庫車,而是決定在塔裡木腹地的和田重鎮建立宣教站,這是他們在 1897 年就制定並禱告的計劃。在前面的新疆歷史中提到過,和田即古時的於闐,曾經是古時新疆地區的三大佛教勝地之一,公元 781 年景教總會決定在這裡建立一個教區(建成與否不詳,但証明這裡有一定數量的景教徒,參看上一章),後來成為伊斯蘭教勢力的重鎮。1932 年,在 "東突厥斯坦宣教工人大會" 上,有兩條提議:一是在和田建立診所,二是在英吉沙開辦 "傳福音課程培訓",用來教導當地的教會工人,最終能夠差派他們前往新的地區宣教。
[93] 根據《東突厥斯坦的宣教和變化》(Mission and Change in Eastern Turkestan)一書中的總結,基於機構化的宣教模式,瑞典宣教士的成功主要有以下幾種原因:
一、醫院、孤兒院這樣的社會福利項目贏得了當地人心。
二、學校、書籍印刷對當地人的文化產生了積極的影響。
三、宣教士在言行品德、生活和工作方面,樹立了無可挑剔的榜樣。在30年代,宣教士海倫娜•尼司特洛姆女士(Helena Nystrom)上書新疆政府,成功促使他們頒布了法律,禁止 15 歲以下的突厥女孩結婚。[94]
四、教會敬拜的方式也吸引著當地的人們,尤其是音樂和歌唱,深深影響了酷愛音樂的當地突厥人。他們編輯了幾種讚美詩集,還於 1920 年代組建了唱詩班。
五、在 30 年代,第二代基督徒,尤其是孤兒院中成長起來的孩子們,開始在當地教會中產生重要的影響力,本地的教會工人數目迅速增加。宣教士們鼓勵並幫助當地教會逐漸實現了自養、自治和自傳的 "三自原則"。早在 1926年,宣教士們就在 "東突厥斯坦宣教大會" 上確立了 "三自原則" 的實施方針(參看《東突厥斯坦宣教大會記錄》The Minutes of the Eastern Turkestan Conference,1926 第19 頁)。[95]
但是,1933 年 2 月 [96],悲劇開始臨到南疆的宣教機構和當地基督徒。
[74] Richard Schafer, A Muslim Became A Christian, 第96页。
[75] John Hultvall,Mission and Change in Eastern Turkestan , Update。
[76] Richard Schafer, A Muslim Became A Christian, 第95页。
[77] 同上,第96页。
[78] John Hultvall,Mission and Change in Eastern Turkestan,第61页,Glossary " Eastern Turki";第10页。
[79] 同上。
[80] 厉声主编:《中国新疆历史与现状》,第133页。
[81] 本段参考 John Hultvall, Mission and Change in Eastern Turkestan, 第11页。
[82] 同上,第12页。
[83] 本段参考同上。
[84] 本段参考同上,第14页。
[85] 本段参考 同上,第16页。
[86] 本段参考 同上,第16-17页。
[87] 同上,第12-14页。
[88] 本段参考第17页。
[89] 同上,第22页。
[90] 同上,第 27页。
[91] 本段参考同上,第17-18页。
[92] 本段参考同上,第18页。
[93] 本段参考同上,第19-21页。
[94] 本段参考同上,第19页。
[95] 同上,第22页。
[96] 厉声主编:《中国新疆历史与现状》,第17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