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彩見證】壓傷的蘆葦(3)

【編者按】這是一位在以色列打工的主內弟兄的見證，初次讀到時，那種震撼直達心底，看到一個孤獨的靈魂，在冷酷的世界中不斷地尋找出路，卻不斷被壓傷。王輝，來自東北的一個小山溝，自小家境貧寒，卻生性聰明，希望靠著求學改變命運，卻因身爲弱勢群體而被殘忍剝奪了保送大學的機會，生命從此如墜入深淵。雖然信了主，無數次痛苦地呐喊："主啊，救我！"但卻一直在抑鬱症的煎熬和酗酒的捆綁中苦苦掙紮。王輝弟兄願意再次撕裂自己的傷口，把不堪回首的經歷以敏銳的反省，深沉的情感，坦誠真實地寫出來，以見證壓傷的蘆葦，主不折斷，將殘的燈火，主不熄滅。

情感的地震

如果說，在學習、就業上我經歷了很大挫折，但另一個讓我痛苦絕望的是情感上更大的創傷。

有人說，一個人如果選擇了自殺，那就說明她對這個世界所有的都失望了。對自己所面臨的無奈，對社會沒有接納的抗拒，對朋友、包括對自己所愛的人都是失望的。這個世界沒有一樣值得她去留戀的。

我的初戀，她就是這樣的去了。

說起初戀，我都不好意思，因為太早了，但在上帝面前還是要說真話的。

Wang 1 我的鄰居裡一個叫小宇的女孩，比我小一歲。一張圓圓的臉，調皮會說話的眼睛，最招人愛的是一笑兩個小酒窩。鄰居都說她是我們屯最美的小美女。那時我大約十歲左右，我們成天在一起玩。好像那時我們就懂得愛是啥東西。

每天放學後，尤其是放假了，我們真是形影不離。

小學四年級的時候，她偷偷的把一封信遞給了我。五年級時正月的一天傍晚，小宇又偷偷來找我，塞給我一個紅布包的東西，讓我回到家再看。原來是一個精緻的銀鐲子，那是她父母給她和姐姐一人一個，說是留著長大後定情用的。

Wang 2 這樣我們就談起戀愛來，好像一下也長大了很多似的。那時我倆最愛幹的活是放牛，每到放假了，我們就一起跑到屯子前面的山上放牛。有時我們談天論地，牛跑到了山下玉米地裡去偷吃玉米那是常事，有一天我們都沒注意到天黑了，牛很靈性，自己下山各自回家了。這樣的笑話我們都搞過。當然，回家挨駡也是免不了的。

戀愛的日子，我的心裡只有她，一草一木都是她，甚至學習也是為她。知道要好好學習將來才能帶她遠走高飛。

小宇的家裡環境不好，父母都有賭癮，脾氣也很暴躁。有時父母輸了錢會無緣無故把氣撒在小宇身上。每次挨打後，她都會偷偷的來找我，哭著把身上的傷給我看，我也流著淚告訴她，等我們長大了，我們就遠走高飛。
遺憾的是，小宇小學沒畢業父母就不讓她上學了。

我小學畢業了。那年暑假的一個晌午，我們偷偷來到老地方。沒有說一句話，她就撲到我身上開始哭，昨天爸爸又打了她。她告訴我，她也想和我一起去上學，她實在厭倦這沒完沒了的農村活。握著她的小手，因為拔草，每個手指都被草染成了綠色。這個世界裡，我是她生活的樂趣，是她能面對明天的動力，是她活著的理由。

初中的每個寒暑假，我們總能想辦法在一起。其實農村並沒有啥可玩的，也沒有啥可說的，可倆人在一起，一個木棍能圍著轉一上午，一顆星星能談論一晚上。

我們一起在村口的河邊，手把手唱信天遊：

「我低頭，向山溝，追逐流失的歲月，風沙茫茫滿山谷，不見我的童年。」

當唱到「天上星星一點點，思念到永遠」時，我們相擁而泣。

彷彿我們都能隱約的感覺到什麼。但，我們還是會快樂地去暢想明天。
到了高中後，由於學習的壓力，即便思念，也沒更多時間來想她了。但她仍舊是我的唯一，我也是她的唯一。

Wang 3 每當放假，我們還會在老地方約會，但，我發現她有點改變。她告訴我，她媽媽不同意，因為我們有差距。她問我，你將來進城裡了，還要我嗎？我把她拉在懷裡，真心的告訴她，我們一生不分離。她告訴我，媽媽給她介紹對象，都一一被她拒絕了。最後她含著淚懇求我：你帶我走吧，只要離開這裡，去哪兒都行。

對於她的懇求，我很久很久沒有回應她，只是拉她在我的懷裡。

高中結束，我自己掉進黑雲慘霧的籠罩裡。她來安慰我，告訴我其實她多麼希望我還是原來的我，這樣我們之間就沒有差距了。我們這次好像找不到話題，只是手握著手，她還幾次的使勁握著，怕是將要失去我似的。這是我們最後的約會，最後私下在一起的時光，那眼神，那期盼，那淚水......

1993 年夏秋之際，電大還沒開學，為了賺錢我第一次跟著姐姐到工地去打工。有一天我姐從家裡回來，看到她臉色不對，對我欲言又止，我的心抖了一下。後來，姐姐還是把事情告訴了我，說，小宇昨天在家裡喝藥死了。

我當時還扣了扣耳朵，問：「姐，你說啥？」我姐說，小宇喝藥死在家裡，等家人回來後才發現，都不知死多久了。

我的神啊！我跑回自己屋裡，把門反鎖，用被蒙上頭，大哭。

那一下午我都在恍惚中，我不相信，不相信，真的不信這是真的。但姐姐的話怎麼會有假呢？

我想起以前在一起的美好時光，想起那拔草發綠的小手，想起我們一起唱信天遊的日子，想起高中以來自己對小宇的冷淡，想起我們最後一次見面，她用力緊握我的手，她一定面臨著什麼壓力，我突然明白，為什麼她說帶我走吧，到哪兒都行。

在那個環境，從小就沒有父愛母愛，除了我們中間的愛，她啥也沒有。但她也看到了我們之間越來越大的差距。

小宇曾說過，這一輩子只愛我一個人，在這世界上她只有我......

我的心都碎了！我深深責備自己，也恨惡自己！我拿起身邊的水果刀，淚水模糊，我覺得她是為我而去的，我活著也沒意思了。幸虧有姐姐，否則我也不可能再有以後的故事了。

都說初戀是難忘的，因為初戀是神聖的。我和小宇歷時十多年的愛，上帝卻保守我們從沒越過紅線，也感謝那個貞潔無上的時代。我們能手牽著手，背靠著背，相擁入懷感覺彼此的砰砰心跳，這就是我們最大的滿足。
這就是我的初戀，是我除了現在的媳婦以外最紮心的愛。

這段傷痛的感情，我一直沒有忘記，提起來就淚流滿面，不知有多少次，我夢見了我的小宇，她還是那樣個子矮矮的，圓圓的臉，短而蓬鬆的頭髮，一對小酒窩甜甜的沖著我笑，她還在等著我們的未來......

小宇的離去發生在 1993 年，她的死使我的心徹底被震碎了。......(未完待續)

（文中圖片素材取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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