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這是一位在以色列打工的主內弟兄的見證,初次讀到時,那種震撼直達心底,看到一個孤獨的靈魂,在冷酷的世界中不斷地尋找出路,卻不斷被壓傷。王輝,來自東北的一個小山溝,自小家境貧寒,卻生性聰明,希望靠著求學改變命運,卻因身爲弱勢群體而被殘忍剝奪了保送大學的機會,生命從此如墜入深淵。雖然信了主,無數次痛苦地呐喊:"主啊,救我!"但卻一直在抑鬱症的煎熬和酗酒的捆綁中苦苦掙紮。王輝弟兄願意再次撕裂自己的傷口,把不堪回首的經歷以敏銳的反省,深沉的情感,坦誠真實地寫出來,以見證壓傷的蘆葦,主不折斷,將殘的燈火,主不熄滅。
我終於要結婚了
我從普蘭店回到農村後,雖然面臨著很多難題,但婚姻是頭等大事。我已二十五、六歲了。
媽媽隨著我歲數增長開始著急。開始不斷有人給我介紹对象。
那時我的抑鬱症還很嚴重,人家和我談幾句話,就能感覺我像是念書多了有點迂腐。也有姑娘看中我,但要求我去她家串門時我卻不敢去,因為我離了藥和酒,晚上就無法入睡,並且晚上夢話連篇。記得有一次,姑家的姐姐給我介紹对象,晚上我住在姐姐家,但直到半夜我也沒有睡著,鬱悶便隨之而來。趁著他們都睡熟了時,我躡手躡腳的下了炕,到了外屋,拿起酒瓶子......
那是我人生第一次偷人家酒喝。再以後就是常事了。
所以直到二十八歲,我還是單身。我很灰心,看到鄰居比我小的都結了婚,而我沒少相親,但都是有花無果。那段時間,我常常為了另一半在上帝面前哭泣,求主賜給我一個伴侶。
上帝是聽禱告的主。1997 年的聖誕節前,一位姊妹走進我的生活。
1998 年聖誕節,第一次見到未來的媳婦
那時姑家的大姐和姐夫在瓦房店教會侍奉,姐夫是教會中唯一一個教師。我也去了教會。教會一樓有個自養商場,裏面一個正在忙碌的姊妹引起了我的注意,中等身材,一身白工作服配著白皙的方臉,含笑的眼睛流露出她的溫柔,披肩的頭髮中間編了很多小辮子。我去找大姐打聽,知道了她叫張麗,從日本剛回來不久,還沒有對象。在大姐的介紹下我們見了一面。當然我沒敢太多說我的經歷,也沒告訴她我有抑鬱症。回家後,我把這事告訴了媽媽,那以後每天晚上,我就和媽媽一起,為張麗能嫁給我而誠心誠意禱告。九七年聖誕節,我給她寫了第一封信,誇獎了她的美麗,讚賞了她虔誠的信仰,並表示了我對她的戀慕。不久她回了我的信,我高興壞了,從內心感謝主,冰冷的心多年後終於遇到了心怡的姑娘。第二次去教會見到她,她教了我一首歌《願主的愛與你同在》。
願主的愛與你同在,無論你在何方,願他祝福你心靈安康,在這慢慢的長夜見主光。主的愛如流水匆匆,願你分享他的愛,以你愛,換他愛,總相愛。
這首歌是我那時最愛唱的,多年以後,我和妻子每次要分離時,我們都會唱這首歌的。
我相信,我的苦難來自上帝,因為,沒有苦難的相隨我永永遠遠都不會踏入教會的大門。張麗也是來自苦難的家庭,我們倆就這樣同病相憐,很快認同了彼此。她父母看我人很善良很老實的樣子,又有文化,將來肯定會有前途。
在那之前,我的心是荒涼的,被世界拋棄,幾乎到了死地。因為遇到了愛,我的生活有點積極了,久違的笑容也爬上了臉頰。我帶著她去大河滑冰,到山上去看雪景。在山的最高處,我們手拉著手跪在主面前,向主獻上了感恩禱告。
我正式向她求婚,她沒猶豫就欣然答應了!
我终於結婚了!
我終於要結婚啦!四個月時間,我們從相識,相知,相戀,到閃電結婚。生活有時像老小孩總愛開玩笑。我從前苦戀十年沒有修成正果,現在認識四個月就迎來芬芳,上帝親自預備的妻子,在上帝安排的時間走進我的心田。
結婚時,我家很窮。媳婦家裡的環境比我還要糟糕。過慣了苦日子的媳婦,結婚後最大的願望是能吃飽飯,兩口子不要像她的父母一樣總是吵架,好好信主,僅此而已。她對婚姻生活是滿了期待,也滿了盼望。
當女人要嫁給一個人,她是把所有的幸福都賭在了自己男人的身上。她也相信,這個男人一定會給她幸福。我的妻子就是帶著這樣簡單的願望和期盼,嫁到了我這個遼南窮山溝。
她萬沒想到,這個男人不但沒給她所想要的,而且還窮困潦倒到後來成了名揚百里的酒鬼。沒想到自己從小到大都缺吃少穿,結婚後這樣的命運還要繼續。我想如果她能料想到一半,她也不會嫁給我這個酒鬼的。
火熱侍奉的兩年
1998 年春天結婚後,我和媳婦有一個相同的願望,就是以後無論是啥境遇,都要侍奉神。
當時家附近有個聚會點,在一個交通不便的山溝裡,十里八村的都到那裡聚會。那是三間小土房子,很破的,一般聚會能有二十人左右。
九十年代,很多鄉鎮都沒有正式的教會,我們這個官屯聚會點在鄉裏是最早的一個,連個受過神學培訓的義工都沒有。一到聚會時,大家先唱詩,之後誰有感動就分享幾句,就散會了。普蘭店教會一個月會派教師來講一回道。
這個聚會點的人大多是歲數大的,我和妻子的到來,給這個聚會點帶來了活力。開始我只是平信徒,對聖經也不熟。但是很快弟兄妹妹們就發現了我有些恩賜,嗓子好,又讀了很多書,所以沒多久就讓我在下面的小聚會點裡開始講道了。
說實在的,年輕時的我,客觀評價自己,有口才,思維敏捷,講道時邏輯清晰,抑揚頓挫,輕重緩急都很講究。我當時負責三個小聚會點,每到一處都能看到弟兄姐妹們的期待和歡迎。那時雖然信主的人很少,但大家的心就如火一樣的火熱。我是被主逼的也跟著火熱起來。
還記得,我最遠服侍的小點叫拐磨溝,離我們家有二十多里路,且一路爬坡,自行車爬不上去,只得下來推著走。即使是這樣也阻擋不住我侍奉主的熱心。因為我年輕,所以遠的地方都是派我去服侍,我也樂在其中。每次去侍奉,都是一路高歌,真有點「風大爬山坡,水涼趟大河」的感覺。
那個時候我還是有東西可講的,因為我本身就是神恩典的見證。每次我把神怎樣帶領著我去讀高中文科班,神怎樣改變了我人生的軌跡,我怎樣在神面前不服神的安排,神怎樣給我這個騾子戴上嚼環使我不得不順服神......每次這樣分享給大家的時候,我都收穫了弟兄姐妹們感動的淚。哈利路亞!
神是奇妙的。我在侍奉的過程中,我的心是喜樂的。聖經說,喜樂的心是醫治百病的良藥。我的抑鬱症就是在這兩年的時間裡被從神而來的喜樂醫治了。
家裡也蒙神的祝福。九八年,我們家的蘋果豐收,終於把結婚所欠的錢還清了。這年的陰曆九月十八日,我們的兒子誕生了。我們在聖經裡給孩子找名字,大名叫以琳,因爲那裡有十二股水泉,七十棵棕樹,我們以前都是苦的,希望從此以後就改天換地了。小名叫恩典,是姑家大姐給起的。孩子的出生更給我們這原本還灰塵土臉的家增添了很多喜樂。鄰居們都送來了羡慕的目光,大家似乎忘記了我前幾年的不幸遭遇,看到了這個家蒸蒸日上。
這兩年是我們家的黃金時光。以前沒有,以後直到如今也沒有過。
教會
1999 年,因為教會人多起來,原來的三間房有時容納不下,教會到了要擴建的時候了。這時出現了老派和新派的紛爭,老派的希望仍然在原來的地方,扒掉房子重蓋。新派的希望建在山溝的外面靠近大道的地方。我也講了自己的意思,上帝要擴張我們的境界,吩咐我們要把網撒在水深之處,未來神要把得救的人多多的加在我們教會,所以我們的教會就要放眼於整個鄉,放在鄉的中心,這樣,將來信徒們聚會都方便,我還引用了以斯帖記的故事,讓大家回去禱告三天,看看上帝如何自己來安排這事。當時我講的是激情澎湃,話音剛落,信徒一片掌聲。當然還是有人不樂意。
接下來,我一邊禱告,一邊領著幾個弟兄去鄉里鄉外打聽,神很奇妙,真的就在鄉里的中心小學下面給安排了房子,原來的小學搬走後剩下來十幾間的瓦房,是在一個小山坡上,可以鳥瞰整個鄉的街道!真是個好地方。買房,裝修,我在教會忙了兩個月左右。
媳婦當時還在月子裡。我為耶和華大發熱心,但卻忽略了照顧媳婦月子,後來媳婦就一直腰不好,說是炕涼月子做下的病,直到現在。
教會裝修好了,卻分裂了。那個時候教會亂成了一鍋粥。這個禮拜他上來喊,下個星期她上來喊,就差沒在講臺上打起來。我成了中心,大家都圍著我轉。之前法人代表是王姊妹,但因為我的出現,她已經失去了所有的影響力,後來因為紛爭被教會開除出了管理層。
我當時鋒芒畢露,沒有一點的遮掩。我認為,誰有能力,誰就應該為大,沒有認識到其實在上帝的原則裡,我是應該謙卑順服在王姊妹的權柄之下,即使她是錯的,我也必須服從。
那段時間,我一邊在教會侍奉,一邊在家裏幹農村活。一位女鄰居走進了我的生活圈。她和我家關係非常好,所以沒事就來我家。我感覺到了她對我有那麼一絲難以表達的東西。
這個世界的誘惑無處不在,陷阱無處不在,魔鬼也無處不在。
當初,我被抑鬱折磨的快要瘋掉的時候,我為我的婚姻發愁的時候,我為我的工作焦慮的時候,我一絲一毫都不敢離開耶和華的園子半步。如今國泰民安、四境無擾的時候,而且教會裡有那麼多人對我臣服和吹捧,我生命的本相就表露出來了,我也想像大衛那樣一覺太陽平西,然後好好欣賞一下拔示巴那迷人的豐滿。
接下來的日子,我和女鄰居暗地裡常常打情罵俏。聖經說,只要心裡對女人動了淫亂,這就是罪。上帝沒有允許我們繼續往下發展成真正的淫亂,祂就向我伸出了管教的杖。
我自以為這事沒人知道,我也相信自己會把握分寸的。但人的小聰明在上帝看來是很可憐的。2000 年春天的一個下午,女鄰居的公公喝醉酒後東倒西歪的遇到我,二話沒說就給我一頓臭駡,還趔趔趄趄的拿石頭想打我,不巧被屯子的人看到拉開了。我趁機逃開了,但他的話,我是如雷灌耳,「你等著哈,我今晚就去你家找你爸去,你等著!」
我慌慌張張的回家後,不知所措,一種預感不寒而慄!
我咋辦啊?這事咋辦啊?我喝了酒,做出了一個決定,無論如何,我必須馬上離開這個屯子。
看著太陽快落山了,媳婦和孩子去串門還沒回來,父母在山上也沒回來。我騎著摩托車,離開了屯子。我能去的就是瓦房店,我要去教會,因為那裡是唯一可以接納我的地方。
那年我 29 歲,可憐的兒子還不到兩歲。
從此,我人生第二次離開家鄉,開始了羞辱的逃亡生活。我的人生也拉開了悲劇的序幕。
當船在海裡下沉的時候,會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我的妻子,我的孩子,我心力憔悴的父母,從此都被這漩渦一起漩了下去。......(未完待續)